92春节后的第一天,向晚霞就来郭家拜年了。
这个时间有一点奇怪,因为大多数人是选择在这一天看望长辈的。不过以向晚霞的朝气蓬勃,等了年前的几天忍着不上郭家的门,已经很是难耐——其实上辈子的向晚霞耐心还是很好的,不软也不会成为嫁给张建民战役的最终胜利者,然而现在不是“重生”了么,重生人士每天有那么多得考虑的事情,头脑转动的一块,时间就好像也慢了。
按理说,向晚霞记忆中的“郭家大事”还有差不多三年时间,之前街坊邻里的,从来没听说过他们家出现了状况,拉拢关系什么的,按理说一点也不着急。
可向晚霞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件事,放在一边不去管,就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她把自己记忆中的大事用暗语写在小本子上,日夜翻看——家里人以为她这是坚持不懈背诵英语单词呢——向晚霞却是日夜被这种“不得劲儿”的感觉刺激着,好容易才等到节日后,有了再正当不过的理由上郭家的门拜访。
…………
郭红英才和弟弟从邻居几家拜年回来。也有在家的,也有不在家的。进门后胡乱一通喊,成年人小孩儿互相恭贺来年。郭金海收了不少包着糖果的小红包,郭红英也送出了不少压岁钱。
姐弟俩回家后还没有来得及烧水来喝,向晚霞已经上了门。
郭金海不情不愿的搓到凳子下面给对方弯腰喊了声“向姐姐过年好!”
向晚霞抖了一下,兜里一抓递出了一大把红包,全塞到郭金海的手里,含混道:“你也过年好!”
郭金海表情酷酷的,一点没有平常小孩子见到红包左藏右藏,恨不得家长忘了这件事儿的样子,竟是反手就递给了郭红英。郭红英当时没有多想,过后又担忧起来,这孩子吃饭不挑剔,穿衣服不挑剔,不爱财,不使性子,除了和自己在一起像个孩子,竟是对大部分事情都兴趣缺缺——这个样子,可怎么办才好呢。
这个时候郭红英却还挺欢喜的。头一天有人上门来拜年。虽然两人以前关系好像不是很亲近么——不过关系,处得多了也就亲近了。
连忙上前拉对方坐下,洗杯子拿出瓜子糖果之类。倒好开水,泡了茶。满心欢喜的招待客人。
向晚霞一看郭红英的样子就放心了,确认自己这一趟跑得没错。刚才郭金海的眼睛看起来实在有点让人害怕——也不知道一个半人高的小孩子有什么可怕的,他再有权有势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或者是我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向晚霞想得挺复杂。
倒是郭红英其实和原先的这些同学相处,有一点不自在。因为以前打交道的,毕竟不是“自己”。不过这个问题在向晚霞这里倒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两人从前关系不好这是其一,其二是,“这个”向晚霞熟悉的,原本就是“这个”郭红英!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班里的同学,都是向晚霞说,郭红英听。间或把瓜子盘往对方面前推一推。一时间气氛十分融洽,简直好像一对好姐妹了。郭金海背对着他们坐在窗子前,好像在画着什么东西,耳朵却竖得挺高。郭红英难得见他对什么有兴趣,也不去管,只是在心里给向晚霞又扣了一个大大的“好人”戳儿。
向晚霞说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想着告辞,过两天再来刷日常。突然想起几个同学准备初六去看看班主任的事情,就问郭红英去不去。
这时候郭家的门响动起来,屋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侧头去看,进门的,是冯薇薇和一个矮个子男人。
…………
郭红英顿时露出大大的笑容来,又赶紧跳下凳子,调整屋子里的座位,让大家都有地方坐。冯薇薇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推门的时候,还没看清屋里的情况就在抱怨:“英子你起的很早啊!昨天没有守夜吗?”
向晚霞的脸色间一沉,她也认出了来人。
冯薇薇是郭红英的头号闺蜜,日后也沾了不少光。单说她结婚时郭红英给她专门做的三套礼服,不知道当时羡煞了天下多少女人。向晚霞和冯薇薇关系还比不上和郭红英呢,也就是互相知道名字而已。这一对比差距就显然了。刚才还觉得郭红英和自己很亲近了,这冯薇薇一对比,倒好像还是陌生人的客气呢。
向晚霞一瞬间有点焦躁。为什么这些人啊事啊,不能像游戏修改那样,一下子“倏”的就完成了。好感度得刷个三五年?矮油真是麻烦死了,罢了!我一个重生者,本来就应该别人来巴结我么,手里握着数不清的优势,哪里用得着到处去结交别人——不就是一个后来混得还不错的“服装大师”,不就是听说和那谁的夫人关系不错,不就是有一个貌似很牛的弟弟兼骈头,不就是还有点有特长的朋友——老娘我不伺候了!我以后的事业,男人,朋友,也不见得就比不过一个土著!
向晚霞面色阴晴变换只在转瞬,那边的两个新客人才进了门。冯薇薇脱了大衣服顺手往郭红英家的钩子上一挂,又帮身后那人也换下了外衣,放置好,扭头,这才看见了向晚霞。顿时惊讶的上下扫了她许多眼。像是根本没有料到她会出现在郭红英家里。
向晚霞心中怒了。这半年来,还没有人敢当面这样看她。我,向晚霞,一个重生者,为什么得受这样的小人物的侮辱?!她面色已经毫无笑意,甚至有点连郭红英一起记恨了。
…………
郭红英哪里料到冯薇薇一个打量,向晚霞已经连着对自己的印象都翻天覆地的变化了。然而,作为主人,总是不好让气氛太过尴尬。
她安排了座位,悄悄推了还在不停盯着向晚霞瞧的冯薇薇一下。轻声给两边介绍:“你们……都知道吧。向晚霞,这个是冯薇薇。”
那两人都勉强点了点头。
郭红英偏头看那个有一点在娘们儿未知原因的对峙里,手足无措的男士,笑着问冯薇薇:“这个是谁呀?”
向晚霞只觉得自己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对方对于自己的忽略,好像让自己成为了背景板一样。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站起身来,勉强对郭红英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聊!”
郭红英还保持着对她的好印象呢,起身笑着送她出门,口上寒暄着:“我还从来没有去过你家呢,不知道位置在哪里,什么时候方便去找你?”
向晚霞抑郁之情稍解。决定教训冯薇薇的时候不稍上郭红英了,看在她还比较识趣的分上。这时候两人已经到了门口,向晚霞有点炫耀的看了冯薇薇一眼,摆摆手和郭红英告辞。心里又暗恼冯薇薇真是没有礼貌,自己走了竟然也不知道送一下。
里面的冯薇薇还说话呢:“林磐,帮我把水壶提过来,快点!”
郭红英眼睁睁的看见,一个瞬间之内,向晚霞有如雷击,面色从不爽快,到怔然,惊疑,到狂喜,到畏惧,到最后的一片空白,她焦急的探过头想绕过郭红英的身子,再看一眼屋里面的情景。
郭红英咪了眯眼睛。回手合上门,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送向晚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