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石天一听韩飞龙来了，眉头微蹙。韩飞龙今天是第二次来，不知他是因为什么事。周石天沉吟一下，还是说，“好，带他进来。”
韩飞龙进来了。周石天已经坐在楼下等候。
一看见韩飞龙，周石天就哈哈一笑地站起来，走上几步，说，“韩先生，欢迎啊，没出什么事吧？”
韩飞龙看着周石天，也是微微一笑，说，“周先生，韩某确是有事来和周先生说的。”
“哦？”周石天赶紧把手一伸，说，“那请坐下说话。”
二人分宾主落座。
周石天看着韩飞龙，却不说话，脸上是等待的神色。
韩飞龙也不说话，只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是在内心斟酌什么。他忽然看了周石天一眼，缓缓说道，“周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周先生示下。”
“韩先生快别这么客气，”周石天说，“有话请讲。”
“周先生，”韩飞龙看着周石天，还是缓缓地说，“在清风镇上，鬼山究竟是怎样的一座山？”
周石天没料到韩飞龙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脸上的笑容不禁陡然一呆，紧接着又“呵呵”一笑，说，“怎么？韩先生对那座山感兴趣吗？”
“不是兴趣，”韩飞龙紧紧盯住周石天的脸，仍是慢慢地说，“而是那山上究竟有些什么？周先生在这里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一点。”
“那山，”周石天说了两个字，停顿下来，将戴着玉戒指的手在椅腕上拍了拍，沉吟着说，“在这里传言已久，说山上住着个女鬼。”
“女鬼？”韩飞龙淡淡一笑，说，“这青天白日，周先生也信那山上有鬼吗？”
周石天又是“呵呵”一笑，说，“周某在这镇上可是呆了半辈子的人，对于那山上的事，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哪！”
韩飞龙直直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周石天又说，“这几十年来，镇上还从未有人敢到那山上去。”
“为什么不敢？如果去了，会怎样？”韩飞龙说。
“那里是有鬼的地方，谁又敢去？”
“周先生，”韩飞龙忽然紧盯着周石天，说道，“我想问一下，你去过吗？”
“我？”周石天的眼神一点变化也没有，摇头道，“周某没有去过。”
“周先生，”韩飞龙慢慢地说，“你在镇上这么多年，目的是什么？如果你没把整个镇上的情形弄清楚，我想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周石天看着韩飞龙，脸色微沉，说，“韩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一定要去那里吗？那山上我刚才已经说了，没有人敢去，因为去那里的人，都不可能再回来。”
“不可能再回来？”韩飞龙重复一遍。
“是的，”周石天像是满有把握，说道，“所以没有人敢去。”
“包括周先生你吗？”韩飞龙继续问道。
“包括我。”周石天回答。
“可是我去了。”韩飞龙说。
“什么？”周石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脸色掩饰不住地一变，声音也充满惊讶，“你去过山上？什么时候？”
“我刚刚从那里回来。”韩飞龙说，“周先生，那山上是有问题的，你在清风镇，肩负如此大的责任，难道会忽略一座那么大的山吗？难道你就没想过那里或许会出什么状况影响到你的任务吗？”说到后来，韩飞龙的声音已经变得冷峻。他看着周石天，眼光中闪出寒意。
周石天倒像是没发觉韩飞龙的口气和脸色，相反，他的脸上浮现出关切的惊讶，“怎么？你到山上去过了？谁有那么大胆子送你到山上？韩先生，不可能吧？这里压根就没人敢去那里。你是怎么去的？周某……有点不信。”
“周先生，”韩飞龙说道，“我去了，而且现在也回来了。”
“那……”周石天终于像是相信了一样，说道，“韩先生在山上遇见什么没有？”
“当然遇见了。”
“哦？是什么？”
“有人向我开枪，”韩飞龙说，“那枪手对山上的情况可以说了如指掌，周先生，在这个镇上，有谁会对那山如此熟悉呢？”
“有枪手？”周石天像是非常吃惊，他看着韩飞龙，“你伤着了吗？”
对周石天的这句话，韩飞龙不由在心中涌起一股反感，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我没什么事，我只是觉得奇怪，一座没人的荒山，怎么会有枪手？周先生，你一点线索也不能提供吗？”
“我确实不知道山上有什么，但既然那里出现了枪手，我想问题就复杂起来了。”周石天说，“周先生，我想知道的是，那山上究竟有什么蹊跷？如果方便，周先生，你觉得是不是需要警察局出面？”
“我想一想，”周石天不立刻回答，他沉吟着，像是在斟酌如何措辞一样慢慢说，“我看暂且不要惊动警察局，以免打草惊蛇。”
“蛇？”韩飞龙立刻问道，“周先生提到蛇，那就是说，你以为这里有什么状况吗？”
周石天把目光从韩飞龙脸上移开，说，“周某这么多年，等着的就是取玉之人。现在你来了，周某也交出了玉，任务算是完成了。韩先生，这么多年来，我可是一刻没敢闲着。你刚才说的事情，倒是让我觉得，那山上恐怕是有文章的。”
“那周先生是怎样看待这篇文章的呢？”韩飞龙问。
“山上既然有人，而且是枪手，那就意味着，说不定有人已经盯上了我们。”周石天又把目光转到韩飞龙脸上，继续说，“至于那山，一定得把它的秘密揭开。你说是不是？”
“周先生，”韩飞龙答道，“秘密肯定要揭开，不管那上面的人是谁，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而且，时间已经不多了，那个窃国之贼已定好了登基做皇帝的日子，我们若再拖延，只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韩先生，你的意思是……”
“周先生，”韩飞龙看着周石天说，“最好是在三天之内，山上的事情我来负责，至于其他的事，就请周先生多费心神了。”
韩飞龙说完就站起来，双手一拱，说道，“事情很紧，时间上也不能拖延，韩某这就告退。”
“韩先生……”周石天也站起来，他没料到韩飞龙说走就要走，但他只说了“韩先生”三个字后却不再说下去，只说，“我知道了，韩先生请。”
“告辞，”韩飞龙说完，转身便往外走。
韩飞龙刚刚出来，劈面遇见曹管家，后者正急急忙忙过来，几乎是一路小跑。他的脸上一片惊慌。
他一看见周石天站在门外，就喊了起来，“老爷！老爷！秀文姑娘、秀文姑娘……”
周石天脸色严厉地望过来。
曹管家赶紧不吭声了，他看看周石天，又看看韩飞龙。
韩飞龙不由停下脚步，看了曹管家一眼，又转向周石天，眼神中满是疑问。
周石天似乎犹豫一下，然后说，“什么事这么惊慌？”
曹管家却不敢说话了，他垂着手，站在韩飞龙和周石天中间。
韩飞龙疑惑地看着周石天，开口问道，“秀文姑娘怎么了？”
曹管家掉头看看韩飞龙，又看看周石天。
周石天走下一级台阶，看着曹管家说，“说吧，秀文怎么了？”
“老爷，”曹管家回答说，“秀文姑娘在柴房里一直没动静，我刚才又去叫，里面还是没回答，太太也过去了，怎么也听不到秀文的声音。”
韩飞龙在旁，心头忽然一震，他走上几步，说，“周先生，你得把柴房打开，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周石天也眉头一皱，对曹管家说，“前面引路。”
曹管家赶紧转身，往柴房方向走去。周石天和韩飞龙跟在后面。
柴房外，婉漪已经在那里了，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丫鬟。
婉漪的脸色很是苍白。眼角是泪，手上拿着手帕。
她这个样子不仅周石天感到奇怪，连韩飞龙也注意到了，感到诧异。
一看见周石天过来，婉漪便几步走上去，几乎带着哭腔说，“老爷，秀文在里面怎么不说话？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福祥呢？”周石天说话的口气透出一丝不满。
“福祥在休息，”婉漪说，“我来看看秀文，怎么叫也叫不应。老爷，你说这是怎么了？”
周石天重重地哼一声，走到柴房门前，高声叫道，“秀文！”
没有回答。
韩飞龙在一旁，虽然不动声色，但却在心里涌上一种忧虑。只是他习惯了不将内心感触流露在脸上，因此没有人能看出他内心的波动。
周石天回头对曹管家说，“把门打开。”
曹管家赶紧答应一声，回头对他身后站着的一个下人说，“快开门！”
那人答应一声，伸手掏出钥匙，走到门前将柴房门打开了。
韩飞龙站在外面，忍不住走上几步。
那下人把门打开之后，就一声惊呼。
婉漪已经朝里面走去了。
周石天、韩飞龙、曹管家等人也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婉漪首先一声大叫。
韩飞龙已经抢先进屋。
秀文躺在地上，脸色苍白，一只饭碗在她身边。
韩飞龙立刻蹲在秀文旁边，喊道，“秀文姑娘！秀文姑娘！”
秀文却不回答。
周石天等人也走进来，这情景也让众人吃惊。
周石天伸手在秀文鼻下探了探，还能感觉秀文很淡的呼吸。
“快！把秀文抱到床上去！”他对身后的小三子说。
韩飞龙像是没听见周石天对小三子说话，伸手到秀文身下，将她横托起来，他只说一句，“秀文的房间在哪？”
“在这边。”曹管家说，他伸手一指，自己先走了出去。
韩飞龙抱着秀文，紧紧跟在曹管家身后。
婉漪又抢上来，看着秀文，喊道，“秀文！秀文！”
周石天脸色很不好看，他走到婉漪身边说道，“先别叫了，到房间再说。你去把金医生叫来！”他最后这句话是对小三子说的。
小三子也是满脸惊慌，答应一声，赶紧往外跑去。
把秀文在床上放好，一丫鬟赶紧把被子盖在秀文身上。婉漪站在一旁，泪水涟涟。周石天看着婉漪，眉头紧锁。韩飞龙坐在床边，放下搭在秀文手腕上的手指，转头对周石天说，“秀文像是中毒了。”
“中毒？”周石天的脸色不由大变，说道，“怎么可能？谁敢下毒？”
“等医生来了再说，”韩飞龙说，“我也不敢确定，但秀文姑娘的脉象紊乱，有中毒迹象。周先生，秀文在府上，应该不会有人要谋害她吧？”
“这是不可能的事！”周石天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愤怒。
“韩先生，你说秀文中毒了？”婉漪说，她说这话时连声音都变了，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很大。
“我不能肯定，等医生来了再说。”韩飞龙回答。他又转头看着秀文。
秀文长长的睫毛盖着闭住的眼睛。
“老爷，”婉漪忽然哀哀地哭起来，她转身靠在周石天肩上，说，“怎么会有人要这样害秀文啊？”
“韩先生说了，”周石天有点不耐烦地说，“只是可能，你这么哭干什么？等金医生来了再看，说不定不是什么中毒。”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韩飞龙一眼，似乎有点不满韩飞龙的轻率判断。
韩飞龙脸上倒是出现一片担忧。
过了半炷香工夫，金医生来了。
他一进门就走到秀文床边，韩飞龙一看见他也起身让开。
金医生将秀文的手腕拿起，食指和中指扣在秀文腕上。
房间里的人都望着他。
金医生眉头忽皱，他用诧异的眼神把房间里的人同时打量了一下，然后说，“周先生，秀文的脉象紊乱，有中毒之象啊。”说着，他把秀文的嘴巴扳开，看了看秀文的舌苔，眉头再次一皱，说，“秀文姑娘吃什么东西没有？”
周石天看着曹管家，说，“中午给秀文吃什么没有？”
“中午，”曹管家有点结巴起来，说，“我就叫厨房给秀文做了点吃的。”
“那食物有问题，”金医生说，“厨房给她做的什么？”
“中午做的什么？”曹管家又转头去问引金医生进来的小三子。
“没、没什么啊，”小三子都吓呆了，赶紧说，“就是随便一点东西，不可能有事啊，我们吃的和秀文吃的一模一样，怎么我们吃了没事？”
“好在还轻，”金医生说，“我开副药，去抓了吃下去，应该没事的。”
听金医生这么说，婉漪才开口说，“金医生，你是说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金医生说，“食物里毒性不够。周先生，叫人去抓药吧。”
他走到桌边，开了张药方，递给周石天，然后说，“我先走了。”
周石天似乎很习惯金医生这么来了就走的习惯，也不挽留，只说句“有劳金医生了”。
金医生点点头，往外走去，不知怎的，他经过韩飞龙身边时，忽然很仔细地看了韩飞龙一眼。
韩飞龙的目光也在看他，二人的眼光一碰，金医生把目光移开，像是没有和韩飞龙的目光相撞一样。韩飞龙也像是没什么感觉，脸色平静。
待金医生出去之后，周石天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折了几个来回，忽然在桌子前站住，伸手突然在桌面用力一敲，厉声说道，“曹管家！你去查查，今天是谁给秀文送的饭？好大的胆子，在这个家里，居然有人胆敢下毒？我倒要看看，是谁活得这么不耐烦了！”
“是，老爷。”曹管家的声音倒是冷静地出奇，他弯弯腰，出去了。
韩飞龙走上几步，说，“周先生，府上的事，我无权过问，可出的却是人命之事，不能小视，依我看，”他俯到周石天耳边说，“有人想要下手了，目标恐怕不是一个小小的丫头。”
周石天猛然把头转向韩飞龙，说，“韩先生，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韩飞龙看了看房间里的其他人。
“你们出去！”周石天把手一挥，除了婉漪，房间里的人都赶紧退了出去。
韩飞龙又看了看婉漪。周石天脖子微扬，对婉漪说，“你也出去一下。”
“是，老爷。”婉漪也走了出去。她出去之时，也像金医生一样，和韩飞龙的目光接触了一下。韩飞龙声色不动，和婉漪的目光一碰，并没有避开去，而是迎上她的目光，婉漪被韩飞龙盯视着，倒是有些退缩。她挪开目光，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韩飞龙和周石天两人。
“说吧，”周石天开口说，“韩先生对此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韩飞龙说，“我只是觉得，既然有人开始下毒，我觉得下毒之人针对的对象倒还不一定就是秀文，而是有其他一些什么目的。”
“不是针对秀文，”周石天说，“那韩先生以为是针对谁？”
“这个我不敢肯定，但下毒之人完全没必要对一个丫头下手，他的目的性我暂时还判断不出，但在这里下毒，当然是有目的，他对秀文的毒下得比较轻，我觉得，他不是想毒死秀文，而是想让周先生你看到，安全可不是在自己家里就可以得到保证的。”
周石天忽然站起来，说，“依韩先生的意思，下毒之人的目标是周某了？”
“没有证据，我也不能下结论，只是周先生你不妨想想，毒死个丫头，能得到什么好处，可如果毒死一个重要的人，下毒之人得到的或许就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只要把下毒之人找出来，或许就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周石天沉吟着，没有回答。
韩飞龙也感到这件事有颇多奇怪之处。但他们都找不到答案。
“周先生，”韩飞龙说，“我看最好还是在饮食上多加注意。”
“这是我自己的家，怎么也会出这样的事？”周石天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
这时，房门忽然被推来。来人是周福祥。
“爸爸！”他一步跨进门来，站住了，他说，“是不是秀文出事了？”
周石天看着儿子，脸色不由一沉。
韩飞龙也看着周福祥，后者的脸上一片担忧和惊恐。这使韩飞龙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