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8]兄弟三雄
哈里德眼见哈尔斯被俘，又见那贝杜因骑士策马冲入战场，欲与自己的大军决战，心中愤怒难耐，说道：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我们一定要弄明是谁在暗算我们，或者弄明是否有人渗透到了我们中间，让这个贝杜因人及其同伴钻到了我们的队伍之中。或许哈尔斯又恢复了他那狡猾、背叛品性，如若不然，那个穷贝杜因人怎么能够征服他，竟让他做了那个贝杜因人的俘虏——除非他与贝杜因人私通。你们先不要与这些人交战，弄明情况再说。”
随即，哈里德命令几个人去让骑士们退出战斗。骑士们停止战斗之后，哈里德又派一个人去打探那个贝杜因骑士的情况，问问他从何处而来，属于哪个部族。
这时，金德哈走到哈里德的面前，说道：
“大王，我去一趟，保证很快就能弄明那个贝杜因人的情况，回来向你报告。”
说罢，金德哈策马像猛狮一样向战场冲去。
前面已经提到，金德哈是一个强悍骑士，曾经与哈里德一起杀害族王祖海尔，最后夺去祖海尔性命的正是金德哈。
金德哈拍马驰骋到贝杜因人面前，喊问道：
“喂，你是哪个部落的？属于哪个阿拉伯部族？把你的门第告诉我！如若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断头归阴之日！卑贱的小子，快说！”
那贝杜因人听后，回答说：
“坏小子，这里是战场，是长矛、利剑拼杀交战的地方，不是回答你的问话的地方。至于部落、部族、门第、父祖，要回答这样的问话，只能在酒席宴上。”
说罢，贝杜因人拔出宝剑，朝金德哈大喝一声，冲杀过去。金德哈见此情景，立即拔剑出鞘，随即二人像两座大山一样相互搏杀起来。战马嘶鸣，骑士呐喊声震长天，山摇地动；死比生苦，骑士心知肚明；彼攻此退，此退彼攻，剑矛相碰，迸发火星，观者见之，胆战心惊。激战一直进行到日挂中天，飞鸟落下，行人止步，二人方才把长矛扔到地上，开始在马背上相互拉扯、推搡、搏斗。不过，那贝杜因人力量更大，更富有搏斗经验，只见他抓住金德哈的甲衣，顺势一拉，将金德哈拉下马背，使其仰面朝天摔到了地上。他又顺手夺过金德哈手中的宝剑，要把他带到哈尔斯所在的地方去。而金德哈却慢慢腾腾，磨磨蹭蹭，不肯服从，还想从猎人手中逃掉。贝杜因人朝他的后背上猛击一剑。金德哈心惊肉跳，周身乏力，只觉得自己已经身首分家，魂飞魄散，若不是强打精神，非一头栽到地上不可，无可奈何，只有被那个贝杜因骑士拉扯着，低着头，毫不情愿地走去。
那贝杜因骑士走到自己的伙伴那里，高声喊道：
“喂，穆萨阿德……”
只见一个骑士走来，说道：“阿拉伯头领，我来啦！”贝杜因骑士将金德哈交给那个骑士，那骑士迅速把金德哈的手和脚绑了起来。
所有这些情景，族王盖斯及阿卜斯骑士们全看在眼里，惊诧不已，议论纷纷。盖斯对大家说：
“弟兄们，这骑士好厉害呀，我简直不知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中。凭安拉起誓，这一战役中，我们取得了胜利，因为杀死家父的那个人已被制服，哈尔斯也已经被俘。剩下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那就是希望那位贝杜因骑士心向我们，因为他实现了我们的所有心愿。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那位贝杜因人太厉害了，安塔拉也不能与之相比，真是战场上的一位大英雄，而且光头赤足，没有甲衣护身，只穿着短袖粗布衣服便能驰骋战场，将对手一一制服。你们当中谁又能如此呢？”
舍达德听盖斯这么一说，插嘴说：
“族王，不论安塔拉在场不在场，你为什么要贬低安塔拉的本领而抬高他人呢？难道你认为这个人才是当代首屈一指的大英雄吗？”
盖斯说：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舍达德，这个贝杜因骑士就是当代首屈一指的大英雄。”
舍达德说：
“族王大人，凭天房和渗渗泉起誓，你所看见的这位驰骋战场、制服敌人的骑士，不是别人，就是我的儿子安塔拉。被他称为‘穆福里吉’的那个人是舍布卜，我早就知道这个情况。第二次出来的那个人，被他称为‘穆萨阿德’，那不是别人，而是安塔拉的哥哥基里尔。”
阿尔沃说：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舍达德，你说的全对。被安塔拉称为‘穆福里吉’的那个人一出来，我就认出了他，看他的马鞍子，就知道他是舍布卜。因为他的马鞍子与众不同，在那种鞍下，他的马只是缓步行走，而他的身子则在鞍上摇晃。”
盖斯一听，说道：
“这话更是疯言诳语！弟兄们，舍布卜和安塔拉都在我们的家中，距离此地少说也有几天的路程，他们怎么会一下出现在这里呢？退一万步说，他们返回这里至少要用两三天的时间，怎么能到阿米尔部族中去，混入他们的大队人马里，和他们一道出战呢？尽管安塔拉已经知道阿米尔人杀死了家父和家兄……”
[0279]慢道原委
舍达德说：
“族王，安塔拉悄悄随我们而来，那是毫无疑问的，因为他担心我们与敌人交战会遇到麻烦。那的确是我的儿子骑士之王安塔拉。他仅仅在我们出发过了一夜之后，便离开了家园。他混入阿米尔人的队伍并非意外之举，因为他已经听到哈尔斯带着大军与阿米尔人一道行动了。他这样行事，并非出于对我们高度同情，而是不想让阿拉伯人看到我们遇上什么不测而幸灾乐祸。”
盖斯听后说：
“凭天房和渗渗泉起誓，舍达德，如果你说的全是实情，我一定要去见安塔拉，全身心地感谢他，亲吻他的眉心，然后再亲吻他的双脚，而且从此之后再也不在他面前骄傲自大，我们所有的人都要听从他的指挥。”
盖斯及其手下人决心行动时，忽见安塔拉和纳济哈微笑着朝他们走来了。
舍达德的话句句真实。原来安塔拉与阿卜莱痛叙相思之情之后，各自回去休息。那一夜，安塔拉思绪万千，睡不着觉，走去对舍布卜说：
“哥哥，凭安拉起誓，我一定要追赶阿卜斯队伍去，看他们到了阿米尔部族家园，如何处置那个背信弃义的哈尔斯。我要上阵，将哈尔斯生擒。我知道这都是侯泽法、拉比阿的胡策乱划，不计后果。”
舍布卜说：
“有什么办法悄悄潜入阿米尔人当中去呢？”
“我穿上奴隶的衣着，你则穿上穷苦人的富贵衣。”
“好办法！如果他们能用他们自己的力量，而不借你的青锋战胜阿米尔人，盖斯和拉比阿回来，他俩就会不理睬你，说不定因此会把阿卜莱从你手中抢去。”
兄弟仨商量完毕，穿上贝杜因人的衣服，骑上劣马，跟着大军的足迹，乘夜色踏上了征途。舍布卜对安塔拉说：
“弟弟，你骑着这种马，拿着这样的武器，遇上哈尔斯，能够征服他吗？”
安塔拉说：
“我就是拿着放骆驼的棍子，也能生擒哈尔斯。”
他们一路急行，恨不得插双翅一下飞到族人身边。就在那一天，他们终于赶到了族人那里。安塔拉眼见侯泽法兄弟战不过哈尔斯，先后败下阵来，又见纳济哈冲上去，他对舍布卜说：
“哥哥，你看哪，纳济哈上阵了，可他不是哈尔斯的对手啊！如果不慎，他很可能命丧在哈尔斯的马前。我必须上阵了！”
说罢，安塔拉骑马冲到了纳济哈的前面。纳济哈一眼认出了摘下蒙面巾的安塔拉，高兴地喊道：
“骑士之王，凭安拉起誓，假若我和我的父亲早知道你不在军中，我们决不会跟着盖斯出战。我们会让他依靠拉比阿、侯泽法等与他们在一起的法札拉人与哈尔斯交战。”
安塔拉说：
“小主公，奴仆不应该把错误归于自己的主人，也不能让敌人幸灾乐祸。这个与哈尔斯一道行事的人已经罪有应得了。快把我们带到我们的族人那里去吧，好让他们对我们放心。”
随即，他们带着两名屈从的俘虏向阿卜斯大军走去，安塔拉边走边吟诵道：阿卜斯真行，杀敌不用剑；
只用灯心草，便可将敌歼。
快乐如醉酒，二俘手中牵。
英雄不自夸，身影战场现。纳济哈听过安塔拉的诗句，心中十分高兴。族王盖斯听见安塔拉吟诗，忙带领众骑士迎接他。盖斯对安塔拉说：
“兄弟，凭安拉起誓，你干得太好啦！”
盖斯上前拥抱安塔拉，频频亲吻安塔拉的眉心，连声向安塔拉道歉，说：
“骑士之王，难道你认为家父和家兄遇害之后，只有我自己在处理部族中的事务吗？不是的，有许多人给我出主意。我接受了他们的意见，恐怕人们对我自己的能力表示怀疑。”
安塔拉接受了盖斯的道歉，亲吻他的手，随后将杀他父亲的凶手交给了他。
盖斯拔剑出鞘，对金德哈说：
“金德哈呀，金德哈，你用这口宝剑杀死了我的父亲，是吗？”
“是的。”金德哈说，“你想怎样处置我，就怎样处置吧！我的命就在你的手中，你杀掉我吧！”
“我要用它削下你的首级！”
“动手吧！”
安塔拉听金德哈说“动手吧”，手起剑落，金德哈的首级顿时滚落在地上。随后，他们带着哈尔斯回到族人当中。哈尔斯眼见金德哈被斩，自信必死无疑。其时，夜幕降临，阿卜斯骑士们纷纷向安塔拉问安，对他的到来感到无比欣喜。
哈尔斯的手下人见头领被俘，十分难过，可惜因为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也没有办法去救哈尔斯了。阿米尔骑士回到帐篷里，那一夜对于他们说来过得很艰苦。哈里德来到部下中间，要他们明日一早出去，注意阿卜斯人如何处置哈尔斯。
阿卜斯骑士们那一夜过得十分愉快，因为部族卫士来到了他们中间，他们的处境大为好转。族王盖斯召集骑士们商量如何处置哈尔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拉比阿。拉比阿一心想把哈尔斯从他们的手中解救出来，因为在他看来，有哈尔斯在，可以支持他反对安塔拉。拉比阿说：
“族王，依我之见，你就放这个人一马，宽恕他的罪过，解除他的忧虑吧！原因很多，一方面他与我们有亲缘关系，而且你也亲眼看到他勇敢善战；另一方面，我们还要报仇雪耻，面临的敌人很多，若把他杀掉，穆拉部族人必找我们算账。如你所知，法札拉部族人也都想留下他，因为他与他们也有亲缘关系，如果他们也向我们发动进攻，无论如何我们抵抗不住他们。”
舍达德说：
“拉比阿，凭安拉起誓，留下这么一个背信弃义的狗东西，没有任何价值，除了杀头，别无选择。我们不但要杀掉他，还要扫荡他们的部族，统统杀掉，一个不留，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要捣毁我们的家园。”
舍达德说完，人人表达自己心中对哈尔斯的痛恨之情。艾西德说：
“族人们，把哈尔斯拉来，听听他说些什么吧！如果他心中果然有善意，我们就宽恕他；假如他仍然心怀背信弃义之情，我们就杀掉他。”
[0280]口是心非
骑士们刚把哈尔斯带到大家面前，安塔拉便手握出鞘的宝剑站在了哈尔斯的面前，一声大喝之后，说：
“坏小子，究竟因为什么，使你干出这样的坏事？”
哈尔斯回答道：
“骑士之王，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我说实话，我之所以敢于冒这么大的险，就是因为你呀！如你所知，说实话是高贵者的品性，撒谎是虚伪人的丑行。好长时间以来，我一直留意着你的行踪，一心想抓住你，将你置于死地。直到这次族王祖海尔被杀于荒原，听说你们部族将找阿米尔人报仇雪恨，我断定你在报仇的大军之中，我就是为了杀死你，才干出了这样的事情来的。我本想找你报仇，不期耻上加耻，落入了你的手中，成了俘虏。”
安塔拉说：
“哈尔斯，难道你对我的威武之举不曾听说过，竟想与我交战？”
“听说过，阿卜斯卫士！你的英武威名，我每时每刻都能听到，但我的愚昧心态令我贪心不减。因为我自打上马出战至昨天，每战必胜，不曾败在任何人的脚下。我曾在叶马迈与法尔奥交战，依靠我的勇敢和武艺征服了他，并且俘虏了奈阿迈部族骑士本·阿巴德。我一直得意洋洋，只觉自己天下无敌。可是今天，情况大变，我成了你手中的俘虏，备受屈辱，威风扫地。现在看来，我的结局无非有两种：要么，你立即拔剑出鞘，把我杀掉，一劳永逸，以防后患；要么，你把我释放，接受我的请求。”
安塔拉说：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假若我知道你能做好事，将功补过，我可以善待于你，让你做我的朋友，将你放掉。但是，我听人们说你是个坏蛋，不诚不信，不守诺言。”
“骑士之王，你说得对，我过去是这样的人，曾经背信弃义，不守信用。但是，今天，你使我在战场上出了丑，我再也不配要骑士的称号。假若你能放我回去，我如果再背弃你，所有部族都会咒骂我，那也便再也不能埋怨你。从今以后，如果我再背叛你，你能将我再次俘虏，那就只有听凭你的发落了。”
“我放掉你；凭安拉起誓，你若背弃约言，我定不留你在世间活动！”
随即，安塔拉请求盖斯将哈尔斯释放，并说：
“族王，放开他，让他回自己的亲人和部族那里去吧！我们不用他来支援。”
哈尔斯说：
“阿卜斯卫士，不要让我错过感谢你们的机会，就请允许我去粉碎阿米尔部族大军，也好让我在这些部族中为自己的脸上增光，同时也让你满意；这之后，我再回返族中不迟。”
“哈尔斯，你能单靠自己的勇敢，而不借助于你部族骑士的力量战胜阿米尔大军吗？”
“骑士之王，我仅带本部族一千五百名骑士英雄，便可将阿米尔人打个落花流水。天亮之后，他们看见我未受任何伤害，而且进入了战场，知道我与你们达成了和解，摆脱了被俘困境，他们会感到高兴。这时，我向阿米尔人发动进攻，我的手下骑士挥剑上阵，定能把他们打得措手不及，除了有一匹好马的骑士能够逃掉以外，其余的人谁也难保性命。然后，我再去找他们那个背信弃义的头领哈里德算账。我和他一道出来，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只要把他擒获，我在你们面前就脸上有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