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安塔拉开始为起程离去做准备。宰相得知此事,对安塔拉说:
“骑士之王,你的想法极好!你就快些准备吧!”
安塔拉吩咐骑士们整装待发。因为安塔拉已在鲁迈城住了九个月,一直生活在安定、快乐的环境中,每日佳肴美酒,想到即将踏上返里的征途,想到阿卜莱那深入骨肉的爱情,终于从醉意中清醒了过来,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
布勒卡姆国王开始为妹妹准备行装,令宫仆们把为妹妹备好的钱财、珍宝、骡马、骆驼、男仆和女婢统统送到城外,一连忙碌了三天。第四天,安塔拉一行顺利上路,随马丽雅公主一起来的有一百五十名罗马女婢,个个如月似星,人人像稀世珍珠。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三百匹骡子,满载布匹、锦衣、首饰、珠宝、古玩等,全是珍奇至宝,世上罕有之物。宰相行进在安塔拉的身旁,旗帜万面,迎风飘扬。安塔拉的手下骑士只顾前行,默不做声。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人不离鞍,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终于临近拜占庭帝国京城君士坦丁堡了。先遣队首先进城向拜占庭皇帝报告安塔拉一行人马凯旋的喜讯,并把安塔拉击败西洋围城大军的情景讲给皇帝听。
拜占庭皇帝得知安塔拉大胜而归,欣喜不已,急忙上马,率领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出迎的队伍出城走了一法尔萨赫的路,便与安塔拉一行相遇了。安塔拉看到拜占庭皇帝率文武百官出迎,急忙跳下马背,走到皇帝马前,上前亲吻皇帝的脚。皇帝即俯身亲吻安塔拉的眉心,感谢赞扬安塔拉大胜回返,并示意安塔拉上马,宰相立即前去将安塔拉扶上马鞍。皇帝让安塔拉行进在自己的身旁,边走边谈,其余的人包括文武百官,将军头领和侍卫官役,全都跟在后面。当他们临近城门时,所有随从人员全都下马,只有拜占庭皇帝和安塔拉仍骑在马上。每当安塔拉想离鞍下马时,拜占庭皇帝则不让他离鞍,就这样,一直进入了皇宫。
宫中座椅已经摆好,有金椅银椅,有镶嵌着象牙、珠宝的黑檀木椅。宾主到来,按席次落座,拜占庭皇帝让安塔拉坐在自己身旁的一把金椅子上。二人开始交谈,时而开怀大笑,时而问问交战情况。安塔拉一一回答皇帝的问话,将出征经历讲给皇帝听。皇帝听后大喜,不住地点头,称赞安塔拉所向无敌。使皇帝感到欣悦的是,安塔拉与他的侄女马丽雅结为百年之好。
片刻之后,拜占庭皇帝下令摆筵席,欢庆安塔拉一行凯旋。顷刻,一桌桌美味佳肴端了上来,宾主共餐。吃罢饭又送上美酒,大家一番畅饮。如此盛宴酒席,一连十天,宾主一直沉浸在巨大的欢乐之中。
第十一天,吃过饭后,拜占庭皇帝令宫仆送来金杯银盏和玉壶,大家开始交杯把盏畅饮玉液琼浆,但见那清醇的美酒就像离别之夜情人眼中淌出来的泪水,晶莹透明。
天天佳肴,日日香醇,美食尽吃,佳酿足饮,直到有一天,安塔拉思念起堂妹阿卜莱和妻子海伊珐及故乡的亲人与妇孺……
[0936]旧仇未忘
盛情款待之后,安塔拉来到拜占庭皇帝面前,一阵叹息,对皇帝说:
“大王陛下,凭主神起誓,我很想念家乡和那里的父老乡亲啊!”
“骑士之王,”皇帝说,“我真舍不得让你离去,我的心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你。”
安塔拉从皇帝的这句话中意识到有可借助之机,于是说:
“陛下,我想借你的恩惠,让我的妻子马丽雅公主留在你这里,生活在她的亲人们中间,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她一次,因为我实在不忍心把她带到旷野的帐篷里去住。”
皇帝听安塔拉这么一说,心中甚为高兴,正合自己的心意。因为这样可使安塔拉常来常往,有什么困难,定有安塔拉帮忙。登时,皇帝下令为马丽雅公主在宫中腾出一座客房,让公仆送去家具、摆设、寝具等一切必备之物,请马丽雅公主入住那座客房。
第二天,安塔拉想踏上归程,拜占庭皇帝向安塔拉及其来自阿卜斯、阿德南和加萨尼部族的骑士们各赠送锦袍一袭,又特别向安塔拉赠送金币银币、珍奇古玩和好马数匹、骆驼数峰以及帐篷若干顶。一切备齐,拜占庭皇帝率领文武百官为安塔拉送行,一直送到距君士坦丁堡城约一法尔萨赫里程的地方,安塔拉离鞍下马,走去亲吻拜占庭皇帝的马镫子,请皇帝就地留步回转。安塔拉说:
“大王陛下,凭天房起誓,你亲自为奴仆送行,已使奴仆受宠若惊,幸福感充满心中。愿陛下福星高照,恩泽遍及阿拉伯、波斯和所有贝杜因人的心目中。”
拜占庭皇帝听后,俯身亲吻安塔拉的眉心,一番感谢称赞,挥手与安塔拉惜别。
安塔拉率领大队人马向着自己的家园进发,心中十分思念阿卜莱。走在安塔拉身边的有阿慕鲁·祖·凯勒卜、泽仪德·本·阿尔沃、赛比阿·也门及众骑士。他们穿旷野,越沙漠,边走边谈,日夜兼程,人不离鞍,马不停蹄。经过三十一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幼发拉底河畔,回到了自己的家园。
首先走出来迎接他们的是阿卜莱。安塔拉见阿卜莱走来,立即跳下马背,跑向前去,一把将阿卜莱搂在怀里,连连亲吻,致意问安。村上的人们全都走了出来,热烈欢迎安塔拉及其手下骑士们凯旋。人们开心地欢呼雀跃,在欣悦、激动、欢歌中度过了那个不眠的夜晚。
第二天,安塔拉举行盛大宴会,宰杀骆驼、牛羊,宴请村民及来来往往的所有客人,宾客聚会吃着美食,畅饮醇酿,一连七天八夜。
屈指算来,安塔拉已经在幼发拉底河畔住了七个年头,生活安稳舒适,贝杜因人无不怕他三分,不断向他送礼进贡,就连当地的许多族王们也纷纷讨好安塔拉,不断来到他的帐下探访问策。
列位听官,让我们回过头去,看看被安塔拉点瞎眼睛的那个歹人艾萨德·拉希斯的情况。
艾萨德·拉希斯一直在探听安塔拉的消息,不断询问安塔拉在家中还是外出了。他得知安塔拉帮助拜占庭帝国灭敌去了,见人就问安塔拉何时回来。有一天,艾萨德·拉希斯探听到安塔拉已经回来,而且在拜占庭帝国击败了入侵的西洋大军,如今住在幼发拉底河畔,舒舒服服,自自在在无忧无虑,所有族王都畏惧他三分。
艾萨德·拉希斯得知这一消息,不禁连声叹息,自感心急如焚,想到安塔拉如何点瞎了自己的眼睛,不禁仇恨满怀。如今,他看不见前,看不见后,看不到左,看不到右,忧虑缠心,决意尽全力要报此仇,不把安塔拉置于死地,誓不罢休。
艾萨德·拉希斯一声呼唤:
“来人哪!”
家仆纳吉穆应声来到主人的面前,问道:
“老爷,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呆小子,难道你忘记了阿卜斯人给我带来的痛苦?”
原来安塔拉点瞎艾萨德·拉希斯的眼睛,是二十二年之前的事。艾萨德·拉希斯对家仆说:
“歹儿子,你应当知道安塔拉怎样让我陷入痛苦之中,现在我该是报仇雪耻的时候了。我听说那安塔拉就住在幼发拉底河畔的一片旷野上,他刚从拜占庭帝国平安转回,带回来大量的钱财和宝物。如今,我连路都看不见了;不然,我定独自前往,让他家破人亡。我打算带你一道去,先埋伏在他周围的树林中,择机让他命归西天,那里有一个洞,名叫‘阿尔洞’,但期我能藏身在那里,择机一箭将他射死,以消除久久埋在我心中的大恨。”
家仆纳吉穆听主人这么一说,深感同情,说道:
“老爷,你既有这种想法,那就准备照此行事吧!凭安拉起誓,我决不违抗你的意志,坚决跟你一起行动。”
“纳吉穆,凭全知全能的主神起誓,我宁可高贵而死,决不屈辱而生。期望渗渗泉、天房之主默助我,杀死安塔拉这个黑奴。天命注定之事,人力无可奈何,有诗为证……”
艾萨德·拉希斯背诵到:
安拉欲制人,夺其智与灵;
令之耳变聋,使之目失明。
莫谈过去事,别问怎发生!
世事万万千,统统由天定。
纳吉穆听主人这样一说,随即回答道:
“老爷,你既然决心已定,我们就上路登程吧!我完全服从老爷的命令。”
“纳吉穆,我决心已定,哪怕拼得一死,也决不后悔。”
随即,纳吉穆去为主人鞴驼。家仆为主人选了一峰健壮的飞驼,鞴好驼鞍,戴上笼头。艾萨德·拉希斯带上弓和满箭囊的毒箭,纳吉穆将主人扶上驼鞍,让骆驼站起来,牵着驼缰,向着伊拉克大地走去。
艾萨德·拉希斯很想遇上安塔拉,期待报仇雪耻。他相信此去定能一酬心愿,坐在驼鞍上,高声吟诗一首:
自打目失明,睡神远离眼。
忧虑久缠心,夜下不成眠。
何时报此仇,借助弓和箭。
期天助我力,一酬心中愿。
[0937]暗箭难防
艾萨德·拉希斯吟罢诗,催赶骆驼,在旷野上疾行,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幼发拉底河边。家仆纳吉穆在一片丛林中搭起帐篷,让主人住下。那片丛林,林木茂盛,百鸟翻飞,河渠纵横,溪水潺潺,与阿卜斯人居住的帐篷群遥遥相对。安塔拉的帐篷就搭建在幼发拉底河的另一边。
隐身在丛林中的艾萨德·拉希斯,不但能够听到鸟鸣及猴子的叫声,而且能够听到从阿卜斯人居住的地方传来的狗吠鸡鸣、乐女弹奏的琴声以及骑士们进餐饮酒时的笑谈声。每当听到从那里传来的欢歌笑语,艾萨德·拉希斯的心便扑通扑通直跳,那是因为对阿卜斯部族卫士安塔拉充满恐惧感所致;其实这并不奇怪,因为安塔拉的威严渗入到了贝杜因人的心中。
家仆纳吉穆见主人神色紧张,觉得自己此次与主人外出有来无回,性命难保。他对主人说:
“老爷,凭安拉起誓,你这次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哪!天命难违,又有谁能与天命对抗呢?说心里话,老爷,你是没有办法接近安塔拉的,你难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听过家仆的这番话,艾萨德·拉希斯说:
“好孩子,你说得对!在天命面前,人力无可奈何。安拉若要一个人倒霉,谁也无法抗拒。但愿安拉能通过我的手将这个黑奴置于死地。现在,我藏身在这丛林之中,只要我听到他的声音,毒箭射出,击中他,他就没有活路。我把他射死之后,我一个时辰也不想再活下去,甘愿自尽。你知道我心中的怒火是何其灼心哪!”
纳吉穆说:
“老爷,你就照自己的意愿行动,我决不会违抗你的意志,我将静观你的行动。”
艾萨德·拉希斯的隐身处距安塔拉的帐篷仅隔一条河,有一箭之遥稍多一些。
那天,艾萨德·拉希斯静静地呆在隐身的丛林中,静候着阿卜斯人的动向。天色渐暗下来,他对家仆纳吉穆说:
“纳吉穆,你把我带到丛林外面去,让我接近他们些,因为在这里离他们太远,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只要让我凑近他们一点儿,我定能干出令天下人久久传颂的大事来。”
家仆果然把主人领往丛林外去,带主人来到河边,不怕任何危险和灾难降临,让艾萨德·拉希斯在安塔拉的帐篷对面坐了下来,等待天命到来。艾萨德·拉希斯双膝跪在那里,将箭搭在弦上,等待不可避免的天命的裁决。
其时,安塔拉正睡在阿卜莱的身旁。听到狗的狂吠声,安塔拉站起身,走出帐篷,大声呼唤哥哥基里尔:
“喂,基里尔,你去看看有什么情况,为什么群狗在夜里叫得这么厉害?听起来,狗的狂吠声是从河那边的丛林方向传来的。”
列位听官,说来也巧,那天夜里天色极黑,伸手不见五指。艾萨德·拉希斯听基里尔对安塔拉说:
“胞弟,凭安拉起誓,我听狗吠声全是从河那边传来的,都在朝着我们这边狂叫。天太黑,我什么也看不到。”
听基里尔这样一说,安塔拉立刻像雄狮一样一跃而起,穿上衣服,手握青锋宝剑,向着河边走去,边与基里尔一起在河岸上走,边交谈。
艾萨德·拉希斯侧耳听那兄弟俩之间的谈话。他听安塔拉对基里尔说:
“看来有贪心者在侦探我们的情况,试图盗窃我们的马匹,也许听说我们人马少,力量削弱了,他们认为有机可乘。基里尔,凭全知全能、大慈大悲的主神起誓,即使我独自去与那鲁迈阿人和穆杜尔人交手,我也会让他们尝尝死是什么滋味;如若不然,我就不配被人称为骑士之王安塔拉·本·舍达德。凭伟大安拉起誓,假若有盗贼或骑士来暗算我们,他是什么也得不到的。”
列位听官,常言道天命难违,确乎如此;天者,高远莫测;命者,无可奈何。一旦天命降临,人无路可逃。刚从梦中醒来的安塔拉·本·舍达德想小解一下,他站在河边,左顾右盼,他的脸恰恰向着对面的丛林,而那个暗算他的艾萨德·拉希斯就隐藏在对岸丛林前的河边。安塔拉小解发出哗哗的响声,已将毒箭搭在弦上的艾萨德·拉希斯听到安塔拉的小解响声,登时将弓拉满,手指贴在鼻尖,手指一松,羽箭像流星一样飞射出去,而安塔拉全然没有察觉到。那一箭正好射中安塔拉一对****之间,钻入肠内,但安塔拉仍然站在原处,一动未动。基里尔虽然站在安塔拉的身旁,但完全不知安塔拉已经中了毒箭,只听安塔拉吟诵道:
向我射箭人,可知出偏差?
羽箭穿水囊,箭头远离靶!
安知此一箭,断我生命线!
报应来自主,要你尝苦难。
若知放箭者,夜下欲害咱;
定教其命绝,尸化猛兽餐。
安塔拉吟罢诗,艾萨德·拉希斯听诗中说箭射中的是“水袋子”,顿时恐惧万分,只觉肝胆俱裂,倒在了地上,灵魂离开了他的躯壳。安拉既不会怜悯他周围的土地,也不会怜悯他的亲眷和族人。
列位听官,片刻后,纳吉穆走到主人的身边,发现主人躺在地上,他和主人说话,主人却不答声。纳吉穆急忙俯下身去,伸手抓住主人的手腕,再三呼唤,主人一动不动,这才知道艾萨德·拉希斯已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