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阳光暖而不骄,时而有风拂面,带些清新的草香。沈馨躺在椅上昏昏欲睡,娘亲坐在一旁忙着绣活。沈馨甩甩头将涌上的瞌睡劲赶跑,这身子是越睡越懒,若在睡下去精神劲就没了。人若没了精神劲不过是摊烂泥罢了。
娘亲专注地做着刺绣,时而抬起头看看沈馨,柔柔一笑,温声道:“多喝些水,太阳虽不烈,但天气干燥。”
沈馨不争气的又一次被娘亲的笑容迷得神魂颠倒,娘亲见沈馨也不动作,调笑道:“怎么,还要让娘亲给你喂到嘴边不成?”
沈馨闻言立马收起傻像,一本正经道:“娘亲是美人,自然一笑就迷得人神魂颠倒了,爹爹真是好福气。”言罢,自顾自的笑起。
这番话若是一成年人说起,多少有些调笑搭讪的意味,娘亲定是不喜的。沈馨现在还是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憨态可掬,这话就成了童言无忌,显得万分真诚,是以每每都将娘亲哄的心花怒放。
在这世上怕是没有那个女人,不喜旁人夸赞自己的美貌。若是有,那女子必是超凡脱俗到嫡仙级别了,已经无法用人的准则去评论。对于那样的级别沈馨望尘莫及也不想及。
一段悦耳的笑声传来,娘亲止住笑,拿眼斜沈馨,甜声道:“你这丫头,自小嘴就甜。行了,莫要再贫了,若无事做便跟娘亲学学刺绣。”
沈馨一听这话,下的连忙摆手,眼睛珠子乱转,焦急道:“千万别,馨儿知道刺绣是细发活,这病还未好全,脑袋晕晕乎乎的,定是做不好。”
娘亲闻言秀眉微扬,说道:“哦?若是这般,便不为难你。”便又专注于自己的绣品,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这丫头自小便不爱这刺绣,看来这点还是没变。
沈馨松了口气,暗暗庆幸,好在沈家父母采取的是开放式教育,并未一味要求沈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出口成诗,下笔成章。若是要让沈馨去学刺绣,非要了她的老命,哦不,是小命。
对于刺绣,沈馨所知不多,却是真心喜欢。在沈馨的时代刺绣不仅是门手艺,还是天朝艺术的传承。然而凡是传承必有遗漏,使得这门手艺拥有了地域性,颇具神秘感。刺绣的手艺繁多,便是沈馨也能道出其中个别,只是凡事不离其根本,这门手艺要的就是眼力、感觉、耐心。沈馨没有那般的耐心,自然不想辱没了这门艺术。
这般想来,刺绣是不愿学了,这重活一世的大好时光,却不能白白浪费。前世的某些遗憾,定要在今世完成。遥想前世沈馨不胜唏嘘,那时的她年少轻狂,一意孤行的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看不见前路,听不尽逆耳忠言,势要撞破南墙才肯死心。是以浪费了无限光阴,也错过不少机缘,这般想来或许时光便是这次穿越所回馈给沈馨最好的礼物。思及此,沈馨不禁喃喃道:“看来这收假的日期要提前了。”
沈馨猛地坐起身,一阵眩晕,连忙伸手撑住椅子扶手,待眩晕过去。沈馨心里忍不住吐槽,如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绝对错认为是林妹妹上身了。孱弱多病再来个凄美葬花,最后不得情郎一命呜呼,终是成一缕孤魂。不得不说这样的一生也算是精彩,不过却是惨的精彩。
沈馨自问没有那样的命格,能遇见个为自己摔玉的痴情公子,且不评说“二哥哥”的那些姐姐妹妹的,单是宝玉待黛玉却是与旁人不同。只是这“旁人”却是真实存在的,如鲠在喉。说实在的沈馨不喜欢这样的爱情,参与其中的人太多,免不了要争芳斗艳,欲为花中之王,更注定有人要为此黯然神伤。然而拥有强烈欲望这件事,令沈馨畏惧。
沈馨本不想打扰到专注于刺绣的娘亲,奈何事与愿违才是天理,这番动作还是惊扰到娘亲。娘亲放下绣品忙问道:“怎么,可是头晕?”语调上扬,沈馨无奈的想还是吓到娘亲了。
眩晕过去了,眼前又恢复了清明,沈馨抬头看着娘亲的眼睛,安抚的笑道:“娘亲,放心。定是躺的时间过久了,又猛然用力才会这样。”
娘亲见沈馨笑眼弯弯,确实不见一些的难受,适才安心的笑道:“你这病的娘亲看着比你还难受。”说着轻拍沈馨光溜白嫩的脑门,嗔怒道:“你呀,快点好起来,莫要再让娘亲担心。”
别看商娴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这充满爱意的轻拍,力道还是足够强大的,惹的沈馨连忙抓着娘亲的芊芊玉手,满脸真诚的赔笑道:“馨儿知道娘亲担心我,您看我这两天不是乖乖的呆在家中养病么。”
娘亲见沈馨明明一副孩童的面庞,却硬要做出大人才有的稳重模样,结果闹到最后整一个四不像,气势没出来,喜感倒是有了。见娘亲一笑,沈馨便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死抓着娘亲的手不放,撒娇的笑道:“娘亲你看,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身子也没见多好。说不定呀,多出门走走才是正理。”说完咧嘴一笑,具是谄媚。
其实以沈馨现在的身体状况,出门转转就当是转换心情,去病气,没什么不好,娘亲心里早就是准了的,但见沈馨笑得有趣,便详装思索吊着沈馨,好不快活。沈馨隐约也能感觉的到,娘亲想要看着自己“活泼”的样子,便也就配合着逗趣。这就是著名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清晨,天刚蒙蒙亮,人们便已起身,开始准备一天的劳作。
沈宅内,商娴正在厨房里准备早点,听着从院里传来的呼喝声,并夹杂着朗朗读书声,不免幸福一笑。人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晨起,孩子发奋读书,丈夫强壮身体,而自己照顾他们衣食,对商娴来说,就是万般幸福,便是那天上的琼楼玉宇,也未及其万分之一。
沈博冽在院子里,练着功夫,不是什么高深的内功心法,而是些拳脚功夫,用来强身健体罢了。运气,压低下盘,重心前倾,猛然出拳,断喝一声,将浊气吐出。晨起这般练下,便是神清气爽。
从书房传来朗朗书声,便是沈家公子的温书声。纵是有无限天份,苦读也是免不了。前人的文字对今人来说,略显晦涩。若要能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必要能将其融会贯通。也因此,无论何时,沈远都不曾对读书怠慢过。
当然,这样的早晨,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的。就有一个懒家伙,赖在床上是一动不动。
一声断喝,吓得沈馨梦里一个激灵,浑身一抖,醒了。沈馨迷茫的睁眼,思想还未回笼,打拳声,读书声,便争相恐后的涌入耳里。
沈馨一跃而起,手扒在窗沿,整个身体向外探出,张口就打算,将这些一大早便饶人清梦的人,骂个狗血淋头。
印入眼帘的是一小片竹林,不愧是被誉为寒岁三友之一的竹子,郁郁葱葱,青俊挺拔。
看着眼前的竹子,沈馨算是真的醒了,还好四下无人,要不自己的蠢样并被人瞧了去,定成了笑话。虽是知晓无人在,但沈馨还是有些羞赧,闭上了大张的嘴,从窗上爬下来,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
别问沈馨是怎么在朦胧的状态下,从床上跃到窗上的,因为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若真要解释,便只能说,沈馨在朦胧的状态下无所不能,就连超人都要甘拜下风。
前世,沈馨就常常干出这样的事来,从床上摔下,在默默的爬上床,第二天一问,当事人竟是浑然不知。就连陈冲都要给沈馨树个大拇指,并连连作揖,高呼佩服。
然而陷入自我调侃中的沈馨,并未感到房中已进了旁人。水流与铜盆上想击的脆响,唤回了沈馨的思绪。转过身,便见沈夫人将帕子侵在铜盆中,回身冲自己微笑。是了,哪还有那个美国时间,回忆惆怅,这里崭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当商娴拉着沈馨的手来到饭厅的时候,沈博冽正考问沈远的课业。气氛还算舒爽,想来沈远答的是不错的,要不沈博冽的脸色也不会如此柔和。沈博冽见自己夫人和宝贝女儿来了,便拜拜手,停了对沈远的考核。其实,沈博冽本不担心沈远的学业,这孩子的努力沈博冽还是看在眼里的,这不,现下无事可做么,若是答得好,便罢了,若是不好,哼!
沈馨欢喜的唤了声“爹爹”,飞扑到沈博冽的怀中,仰着头,点着脚尖,便在沈博冽略有些胡茬的脸上,大声的亲了一口。眼看着冷面爹爹,故作镇定的保持着冷脸,用手指戳了戳沈馨的额头。沈博冽虽能控制住自己的莫要脸红,只是那红红的耳尖却让沈当家漏了陷。
离得近自是将其看在眼里,沈馨状似天真的问道:“咦,爹爹的耳朵怎么红了?这天也并不热呀。”
话音刚落,沈博冽的脸腾的红了。商娴更低忍不住的笑出声,但见沈博冽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忍住笑意,伸手将沈馨从沈博冽坏中捞出,放在沈远旁边的椅子上,笑道:“你爹爹方才打拳,现下怕是有些热了。”
沈馨忍着笑,睁着圆圆的眼,颇为甚解人意的拍手笑道:“爹爹,真厉害,馨儿也想学打拳。”沈远哆嗦着肩膀,夹了块青笋,放在沈馨碗中,颤着音道:“馨儿,莫闹。打拳不是女孩子家学的,快些吃饭吧。”
见好就收,这个道理沈馨还是明白的,沈馨乖乖的点头,也安静的吃饭。心下却吐槽道,切,谁看不出来,沈远是在忍笑,肩膀都打摆子了,难不成还能是帕金斯呀。
好吧,沈馨承认,因着一大清早,就被沈博冽的断喝吓醒,所以现下多少有些,戏弄的意味。再说,看着沈博冽变脸,却是件极有意思的事。
商娴含笑着,夹了一筷子的青笋放在沈博冽的碗中,贤惠的说道:“夫君,多吃些,这青笋很是新鲜,去火效果也是很好的,呵呵。”不论是谁说了这般调笑沈博冽的话,一个眼刀飞过,定是横扫千军,杀他个片甲不留。
只可惜,商娴的笑颜如花,顿时醉了沈博冽的心,这锋利眼刀,也变成了绵绵柔情刀。沈博冽只能纵容一笑,开心的去啃那青笋。
将耳朵伸长,正听戏入神的沈远一抬眼,便见沈博冽,颇含警告意味的瞪了自己一眼。立马,肩膀也不哆嗦了,嘴角也不抽搐了,端正的坐着,目不斜视,规矩的吃饭。而沈馨正大光明的拿眼瞅了瞅沈博冽,见沈博冽对自己也是纵容一笑,沈馨也就安下心乖乖吃饭。心里却甜滋滋的很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