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全部事情落定,走到府门前,三辆黑漆刻流水纹的马车早已候在外,第三辆车的车夫见温玉被人拥出来,急急忙忙吩咐放脚踏。
“十三弟妹,你瞧我带谁来了。”九福晋在第二辆马车那儿,掀开朱红色的帘子探出头来,边示意着看第一辆马车。
温玉敛眉,“给九嫂请安,不知九嫂带了哪位嫂嫂?”吃力地倚在秀菱身上,佯装着笑容。
“弟妹,是我。”久违的唤声,这声还是那么悠扬,稳妥,给人以安心温和的感觉,温玉的脑海中早已浮现了四福晋秀美的容貌。
果不其然,蜜合色的帘子掀起,是四福晋转好的脸色,眼波流转,四福晋正在打量她,温玉给秀溪秀菱一个眼色,两人立即搀着她过去。
待到近些,四福晋竟伸出一只素手,素手是一条绣着海棠的帕子,温玉心中窜过奇异的电流,却还是微笑着任由四福晋给她拭脸。
“妹妹,天气回暖了,你看,这么会儿你就出汗了,不必着急,反正都是坐在车里。”四福晋慈爱地笑道,给了温玉一个安心的笑容。
温玉福下身,“谢四嫂关怀。时候不早了,弟妹先行入车。”转身方想走,四福晋又唤住了她,道:“叫人把车卸了,便同四嫂一道坐吧,你我已许久未曾好好叙旧了!”
四福晋今日反应实在有待深究,来不及深想,九福晋在后面一辆车已催促,“十三弟妹啊,你九嫂我等得花都谢了,若心不诚,菩萨不会保佑的!”
“弟妹上来吧,莫不是多日不见,与你四嫂我生疏了?”四福晋在旁也跟着说道。
温玉心中冷笑,原是早早就计划好等她下套,她还真想知道这四福晋和九福晋玩的什么花样。“那温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上车也成了问题,凭秀溪秀菱二人之力,是断断不可能把温玉搀上去的,小图子在旁也是止步不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的,一个车童过来挤开了秀溪,看似是搀着温玉踩着脚踏上去,可温玉和秀菱都知道,这车童臂力十足,一手穿过温玉的腰,也不逾越,一带,人便上去了。
温玉纳闷间,小童凑过来,用仅温玉和他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四爷的吩咐,望福晋莫要责怪小的逾越!”
“谢过小哥。”温玉轻轻笑道。四爷的吩咐,那便是四爷的安排了,这夫妻俩究竟想干什么。
进了车厢坐定,四福晋和她皆是靠窗坐下。
说来也真是奇怪,四福晋邀她进车说许久未曾叙旧,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倒不像是托词,可进车后,四福晋与她只字未提,这又是为何?
“咳咳!”四福晋猛地咳嗽起来,一旁的侍女急忙递了茶水。四福晋咳嗽得厉害,眼泪奔出止也止不住,她挥挥手,示意侍女出去。
温玉也递了个眼神给了秀溪秀菱,皆退出了马车,车厢内顿时清冷下来,温玉的念头只有一个:车辕八成很挤。
“弟妹脸色好了许多。”四福晋缓了缓气,慢慢地说道,仿佛吐了口浊气一般。
“四嫂要多注意身体,多喝水对身体有益。”把侍女方才递给四福晋,四福晋没喝的水,温玉又用手试了试水温,递了过去。
看着温玉真诚的脸,四福晋接过水,缓而慢地咽下一口水,道:“今日我本不想来,是爷说我身子不好,可求菩萨保佑,也可……也可慰问我和爷那未出世的孩子……”
似乎说起那孩子,四福晋感慨诸多,羽睫忽闪,却又不见泪珠,没人知晓她心里究竟想些什么,温玉不想知道。
“四嫂节哀,事情过了这么久了……况且四嫂还年轻……”温玉还未安慰完,四福晋幽幽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竟带了几丝仇恨。
温玉索性闭了嘴,不再说话。“弟妹,府和宫都是一样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枝花凋谢了,花园里的花照样是花团锦簇,而且一枝比一枝美艳。”
带着几丝幽怨,几丝惆怅,四福晋望着温玉说道。
温玉侧目撩开窗帘,看着街道上早已热腾腾的老百姓,压抑的心情竟得到了如丝般的解放,四福晋兴许见温玉不爱搭理自己,索性收回目光,也看向街道。
忽的马车一阵晃动,竟停了下来。“官爷,官爷,给点钱吧,我母亲和弟弟患了重病……夫人……”原来是一个小姑娘扑了过来,向车夫哀求道。
车夫不但不给予理睬,用马鞭便是一挥而过,嘴里也很是不干净地骂骂咧咧:“奶奶的,车里坐着的可是贵人,别脏了贵人的眼睛,脏东西!什么玩意!”
温玉闻言,双眸一沉,连丹田跟着一沉,道:“大胆,光天化日便在大道上如此骂人,你可是替你家主子丢人!还不快给些银子打发!”
“是,福晋。”秀菱答完,即刻给了小姑娘一些碎银子,兴许是贪婪作祟,又或许真是家中病灾,小姑娘不依不饶地继续哀求着。
周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许多人都在议论着,大多数都在说这小姑娘不知好歹,也有的在说是车上的人打发的忒小气,才让人家小姑娘如此这般不依不饶,说法诸多。
这么耽搁着,后头的九福晋也不乐意了,派人上前来问,“福晋,可是车子出了什么事?”
明知故问。温玉冷下脸,道:“回了你们福晋,按你看到的说给她听,再传我的:此关皇家颜面,断不可草率解决。”
侍女暗暗啐了口,不过就是个十三皇子的福晋,竟敢使唤她!诸多不愿下,她还是磨蹭着和九福晋回禀。
九福晋撩开帘子看了看前头,再放下,转而靠在软塌上,唇角微勾,侍女看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呆呆地看着自家主子,兴许是眼神过于呆愣,九福晋反感道:“狗眼看哪!”
“奴婢知错!只是十三福晋那儿……”嗫嚅道。
“十三福晋要如何,便依她。这可关乎皇家脸面。”我倒要看这十三福晋能玩出什么花样来,皇家颜面,真是新奇。九福晋闭目养神去了,侍女一晒,乖乖低下头。
“夫人,再施舍点吧!娘亲和弟弟快挨不下去了,奴婢愿意做牛做马!夫人!”小姑娘胆色看来是极好的,被车夫这般敢怒不敢言地瞪着,她仍旧口齿伶俐吐字清晰。
四福晋看着她,温玉此时正蹙眉,发觉四福晋的目光,坦然迎上,而后掀开帘子弯着腰,瞅着车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发现这个夫人竟不似别的夫人那般浓妆艳抹,而且也不像其它夫人那般厌恶,反而笑盈盈的,心中欢喜,道:“夫人真像花神转世!”
周围顿时静了下来。看这小姑娘兴高采烈的模样,温玉微微笑道:“你需多少银子?”
“我……不多,只是郎中要开药的银子……”看小姑娘转而又愁苦起来,再看看这夫人的笑容,围观的人心中诸多感慨。
“这样吧,你同那郎中说,抓药的钱到十三阿哥府邸拿,秀菱,给姑娘令牌。”这是府中的令牌,有了这令牌,便可以通报。
小姑娘接过秀菱的令牌,唯唯诺诺地看着秀菱,又看向温玉,温玉转笑:“你到时候拿着这令牌,便可以找到这位姐姐,让这位姐姐在府里拿钱给你抓药,你觉得可好?”
小姑娘或许是没见过这么慷慨的夫人,半张着嘴不说话。
“夫人我要往山上去上香,你便退下,不要再阻道,这样很危险,好么?”温玉细声细语地询问道。
点点头,小姑娘退到一边,手里头的令牌拽的死紧死紧。周围连叫卖声都没有了。
“可以走了。”是对车夫说道。显然,车夫对她的慷慨很不解,只不过温玉不在乎,古人的思想,终究是古人。
“你大可不必理会,他们会自行解决,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摆平不了,那他们也不必为我们做事了。”四福晋闭目,马车一晃一晃又开始行了起来,四周仍旧死寂一片。
猛地,周围如炸开了一般,惊呼着:“活菩萨!”“好心人啊!”“好心肠的菩萨!”
温玉也缓缓说道。“只不过小事一桩举手之劳罢了,若是那几两的银子能救两个人的命,那又有何理由不救?人活在世上除了荣华富贵,也是时候该积积阴德,菩萨才会保佑啊。”温玉说的句句在理,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你有你做事的标准我有我做事的套路。
“弟妹家中有这些银子吗?”有这些闲钱吗?拿胤祥来说,一个府几十人全靠他的俸禄,放在平日仍然是足够的,但只要到年关或过节要送礼时,总会有些吃紧,可是中间还是游刃有余,况且温玉还有在太后那儿当差时攒下的一大堆私房钱。
看着四福晋放着亮光的双眼,温玉轻笑出声,瞅着四福晋,道:“四嫂听。”周围是迭起的哄声,大都在称赞温玉,有几个一并称赞起了胤祥。
“为一个男人做事,不只是在府中为他打点好一切,出门在外,仍然要让自己男人名声远扬。这也是付出。”温玉缓缓道。
四福晋盯着她,温玉也盯着她。
眼前女子乌发盘起戴上赤金的宝石绿钿子,素白而精致的旗裙上用金线勾勒出纯洁淡雅的莲花,幽幽绽放,衣如其人,正如那个素面朝天的女子般动人。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比不过她。四福晋想着,竟苦笑起来。
PS:看到一句话:新手要耐得住寂寞。我们没有绝好的人缘也没有特别的帮助,靠着自己的双手向上攀爬,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