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亥时正,月光升至两个不知名的星宿之间,国师大人面朝南方,宽大的衣袂被风吹得扬起来,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气定神闲云淡风轻:“坤主南,世子应该在南方。”
“国师大人无论何时都极其淡定”的这个认知使得罗慕尘十分挫败,非常不快地转身,因而错过国师大人不淡定的呢喃:“两个谦贞……这南方的星野是要乱了逆天吗?”
她掐了半日手指头,蓦地抬起头看着东方容,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忽然满腔崇拜道:“国师大人真是厉害!”
这记马屁没拍好,东方容没敢搭理她,无奈地回头望她一眼,一扬手,散开了笼罩在周身的诡异的迷雾。于是慕尘又道:
“好像百鬼开道!”
传说中鬼市是处处布满迷雾的,相距几尺就不得见,极易在秋冬之交布满大雾的地方出现,那便是鬼市与人世的交界。百鬼开道,顾名思义是在大雾弥漫里,那些灵力低下的小妖给给以它们庇佑的大妖类驱散迷雾开道制造路障阻止人类靠近之举,灵力较强的灵物坐在四人抬的轿子里,轿上缀着铃铛,会随着轿子的摇晃而发出声响。
“……”慕尘一句无心之语,让东方容黑线落了满头。回头一眼哀伤而惆怅的凝视凝地她的小心肝跟着颤了颤,即刻噤了声。
国师大人才算是敛目,沉默着拾起地上被割裂缚带的眼罩,不知怎地捣鼓半日居然被他完好如初的带上了。变戏法似的动作让慕尘惊叹不已,心道,若是国师大人办个杂技团,生意定是兴隆。
慕尘见状只得在背后吐舌头,忙不迭跟上:见好就收,这点道理罗她还是懂的。
初冬的夜里凉的很,慕尘瑟缩了一下,听到一阵悠扬的笛音,说是笛音她其实也不敢确定,在她的印象里,音乐除了琴声就是笛音,所有有空的吹奏类乐器全叫笛。
似曾相识的笛音婉转,像一道袅袅的紫烟,攫住人的精神。由于太过渺远,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终于到第一叠中间部分时,慕尘道:
“这调子?”
一直沉默着的东方容抬起头,点头道:“《流觞韵》。”
慕尘歪过脑袋:“嗯……这是你原先在星宫里吹奏的那首吧?”她记得东方容还是少年的时候吹奏过,好像还不赖,她有幸听过一次。
“果然是你。”东方容停下脚步,打量着她,冰眸微微一冽,答非所问,又皱眉,“你是女子?”
慕尘忽然想起什么,也不动了。
“……”
“我是看着你出生的。”东方容想解除尴尬,摇摇头,甩出重力的一炮。不知怎的生出一种前浪死在沙滩上的老生的悲凉之感来,转念一想,遣词造句也没有纰漏,倒是这个“看”字颇有争议,彼时自己并未见着过浮虚少主的面,于是又道:“其实,听着也是算的。”
一句“我是看着你出生的”使得罗慕尘对东方容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她缓了缓,不知想到什么,道:“额……那时国师大人才十岁吧……其实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
“……”
见国师大人无话,慕尘想了想又没话找话,道:“您的眸子真心漂亮。”
“……”,抬手抚了抚额,继续沉默是金。
]慕尘激动地搓着手,说:“那个,方才炻浛……”
“你喜欢他。”半晌,国师大人又甩出一炮,火力之猛烈,彻底将罗慕尘炸得挺尸。
“哎……哎?”罗慕尘的眼睛瞪得老大,“谁?”
“暗君大人、无色城主。”东方容揪了揪自己的衣袖。”
喜欢吗?是喜欢“过”吧……慕尘叹一口气,忽视心头天人交战的小人,故作淡定,走着忧伤煽情的路线道:“鄙人……曾与暗君殿下有婚约……”
国师大人意在八卦,并不在意过程,因而不打算听罗慕尘泪眼汪汪毫无政绩的感情史,毫无压力地甩出第三炮:“是么?我原以为……你喜欢的是世子。”
这下慕尘彻底懵了,于是又道:“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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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循着笛声找到一块热闹的空地时,世子大人正夹在一大堆低等的小妖中间游刃有余地穿梭。
千杯不倒啊千杯不倒……
被方才国师大人一句口音标准的问话雷到腿软的罗慕尘暗暗吞泪,看向自家主子的眼神有些局促。
“阿……阿……”慕尘试着开了两次口都面红耳赤地退缩回来,弄得溯兰焕轩一阵莫名。世子大人任由殷勤的小妖斟满酒,仰头喝尽:“本世子不叫阿阿。”
于是慕尘公子道:“阿轩,你在这边做什么?”
闻言溯兰焕轩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好不容易有的半点醉意也消失了,不知怎地邪魅地勾起唇角,笑得阴险,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如你所见……说起这个,你似乎没有告诉我月下的百妖盛宴只能问一个问题。”
慕尘愣愣道:“所以……呢?”
“我认为这个问题足够可以解释本世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在做什么。”
“……”慕尘一阵无语,从他臭屁的语调里明白了个大概:想必是世子大人与他们走散,好巧不巧地寻到了百妖盛宴之地,世子大人大为欣慰,照着罗慕尘所说分与小妖卮酒。愉快地交谈后问了第一个问题,然后谁知小妖们拒绝回答第二个……
再然后,大概就是她家执着的主子硬是打赌说若是他能将众小妖打败便再回答他一个问题。
而这个赌局,想来,就是喝酒……
主子呦……
慕尘又喜又忧,看向焕轩的目光满是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