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先把何尚叫了出来,没过几分钟,又出现在教室门口带走了小鱼。有什么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老师前脚刚踏出教室,各种窃窃私语就开始了。有闲得无聊纯八卦的,有像胡家那样担忧的,也有林梓婷徐渊之流由爱生恨幸灾乐祸的。小鱼心里也很清楚班主任的目的:无非就是教育他们早恋的危害再棒打鸳鸯。她站在离何尚一米远的地方,垂着头,心不在焉地听着教训;何尚也昏昏欲睡,努力撑着眼皮装作一副认真在听的悔恨模样。“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吧。”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结束了训话。
“以后只好偷偷摸摸地咯。”小鱼轻描淡写地偷偷对何尚说,径直走进了教室坐下,没有理会好奇的人们的询问。也不知道小和尚想不想家呢。小鱼托着下巴沉思,好像在专注地听课一样。老师讲课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等进到小鱼耳朵里已经被过滤成了蚊子般的嗡嗡声,丝毫不影响小鱼广阔的思绪。她想象着小和尚生活的地方,那个破寺庙,里面有许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和尚,还有年长的方丈。他们跟着师傅敲木鱼、念经,成群结队下山去化缘,听小和尚说有空的时候他们常喜欢去河边捉鱼,捉来的鱼不吃,放在庭院的大缸里养,养肥了又放生,乐此不疲。她在脑中描绘出寺庙的样子,大缸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在纸上开始涂涂画画。不知不觉就画满了整张草稿纸,她不经意低头一看,一惊——纸上的涂鸦像照片一样真。若是胡家画出这样水平的画她一点也不会吃惊——胡家生在一个艺术世家,妈妈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她继承了妈妈的天赋异禀,画得一手好画。虽说在妈妈期望的绘画之路上胡家有些走偏——最近她开始画一些(咳咳你懂的)漫画赚零花钱——但她确实在绘画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优势。小鱼可就不一样了。要说学习是小鱼毕生第一大痛的话,画画就是第二大痛了。自从在幼儿园被总挂这两条鼻涕的小明狠狠地嘲笑了画画水平之后,小鱼觉得屈辱异常,发誓从此再不拿起画笔,导致了今天画画还不如楼下小花猫好看的更加屈辱的局面。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那画,心中有股不可名状的惊慌,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努力压下那种涌上心头的不适感,把眼睛从画上移开,放空地看着黑板,下课铃响也没注意到。“小鱼?!”何尚惊喜的声音把她从沉思中惊醒。看到何尚手里拿着那画,小鱼下意识地想要抢过来。“你怎么会有破寺庙的图?”何尚兴奋地问她,不肯把画还给她。“……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真的是你的破寺庙?”小鱼含含糊糊地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啊,一模一样!还有这个缸!你看,这上面那一条裂纹,一点没错,就是破寺庙!”何尚越说越激动,小鱼却越来越恐慌,一把抓过画,说:“凑巧的吧,哪有这么神的事儿!走吧走吧,回家去!”何尚却眼巴巴地盯着画:“求求你啦小鱼……就借我看一下嘛,我回去就还给你!”小鱼叹叹气,说:“拿走吧,回去一定要马上还给我。”不知为什么心里的烦躁不安和恐慌越来越重,小鱼摇摇头宽慰自己一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拉上胡家一起走了。迎面遇上一个男生打扮模样的清秀女生,微笑着拦住了胡家。胡家示意他们先走,和那女生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小鱼和何尚受了班主任警告,走在校园里的时候刻意保持者几十厘米的距离,时不时相视一笑,觉得偷偷摸摸却又明目张胆的感觉也不错。这几天过马路时何尚都下意识地牵住小鱼的手,这次几十厘米的距离让他慢了小鱼一步,一辆公交车驶过,隔开了他们俩。小鱼到了马路对面,回头找何尚,正好一辆公交车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不耐烦地等着,车缓缓开走了。却没有那个呆萌的身影。小鱼的惊慌又回来了。她感到头晕目眩,她四处张望却找不到希望的那个人,她沿着原路返回睁大眼睛盯着每一张脸。可是没有他,人群里没有他。“何尚!”她绝望地大喊,不顾来往行人异样的眼光。没有回应。“你在和我开玩笑吧……何尚……你就躲在那个角落和我捉迷藏吧?你快出来啊!”小鱼急的泪流满面,哽咽着喊道。没有回应。小鱼站在小路中央哭得天昏地暗,好心的陌生人把她扶到了路边的长椅上,递给她纸巾,她却毫无反应,只是一直流泪。陌生人见状拿着纸巾开始帮她擦拭满脸的泪。她含糊不清地说:“不好意思……我管不上水龙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关不上了……”慢慢地,驻足围观的人都走开了,小鱼一个人带着肿得像金鱼的眼睛继续默默流泪,哭着哭着都忘记自己为何而哭,却还是一直哭。胡家和那个女生这时才从校门出来,胡家一眼认出了那个低落到极点的小小身影。“小鱼?小鱼?”胡家嚷嚷着跑过去,那女生紧随其后。“怎么了呀小鱼?何尚欺负你了?”胡家温柔地抱住小鱼问她,不想小鱼听到他的名字哭得更凶,最后又转变为号啕大哭。胡家抚着她单薄的背,又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没有再问什么。“他不见了……家家……他消失了……才几秒钟而已……我一回头他就不在这里了……”小鱼控制不住情绪,越说越难受。胡家心里一惊,赶紧和那女生和她一起把小鱼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