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百般不情愿给金零打扫卫生,到了她家,何尚还是主动开始整理收拾,毕竟借住在她家已经够麻烦她了。
金零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但视线并没停留在播放的家庭伦理剧上,而是一直若有所思地跟着何尚走动。何尚一直没说话,也没停下,木然地干着活,活像个钟点工。
“何尚,你不想她吗?”
何尚没有回答,金零也没继续追问,视线终于转移到了电视上,开始不停换频道,没过多久,又问:“为什么你没去上学呢?将来小鱼读书出来,有出息了有能力了,你呢?你不还是只能打打工,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废柴吗?不怕自己配不上她吗?”温和的语气,却字字刺在何尚心上。扎得鲜血淋漓,他却还要装得像个没事人:“这不是没在一起了吗,就没必要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了。”
“可不仅仅是作为一个男朋友,你还是一个男人啊。你觉得自己有一个男人应该有的责任心和上进心吗?”金零漫不经心地说,像是完全随口问出一般。
何尚沉默了。确实,他不愿意上学,不愿受累,爱打游戏,真是毫无上进心;责任感嘛,要是一直是个小咖啡厅打工的,责任感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因为连自己都不一定养得活,还谈什么责任感呢。
金零继续慢条斯理地说:“自暴自弃?自我否定?我觉得真男人应该站起来抵抗自己的惰性。”
何尚继续不声不响地打扫,心情变得更加复杂,奋斗的决心,和失恋的痛心。
最痛苦的莫过于当所有对她的愤怒与不满消散之后,发现留在心里的只有痛彻心扉挥之不去的想念。
他借了金零的手机坐在床边,按出了熟记于心的那一串号码,却迟迟按不下那个拨通。
就算个徐渊有什么也好,不要他了也好,他此刻就是只想听到她的声音,感受手机那头的她的温度,她听起来永远那么温暖,让他安心。
他的手指在手机上方游移,终于下了决心按下去,却又在还没拨通的时候迅速按掉了。
进来拿电脑的金零看到这一幕,说:“既然都还喜欢,那干嘛不在一起。”
“她不喜欢我了。”何尚眼睛也没抬回答道。
呵,今早她看我那眼神,不喜欢了才怪呢。金零抿起嘴,心想。
“……有什么误会吧。”
“……你怎么这么八卦。”
“你滚吧,谁稀罕八卦你!”金零夺过他手里的手机,气冲冲的走了。
何尚倒也不是没听进她的话,陷入沉思:会不会有误会?早上她哭成那样……算了算了,女人嘛,水做的,就爱哭,不管了,睡觉!倒头便睡。睡觉真是一件极好的事,若能很快入眠,也就能很快地把所有烦恼抛在脑后了。
这下轮到金零睡不着了。
她看着手机通话记录最上面的那一条,她看见何尚拨出去又挂掉。
删掉?还是拨通?
其实那天把何尚接回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本身就没什么老板的架子,这店也不过是开着玩儿,和员工们都是朋友一样的关系,何尚是个能闹腾的,他和小鱼还好的那阵子整天嘻嘻哈哈逗乐大家,和许多老顾客也都是朋友。她一直挺看好何尚,欣赏他的干劲、为女朋友奋斗的冲劲,却不解他明明是和小鱼一样的年龄,为什么不去上学。
刚刚说的一番话就是想激他,希望他能振作起来,不要再萎靡不振到令人心烦的地步,否则她也帮不了他。
要说情愫,她真有些不懂自己。
虽是女神的面孔和身份,但单身很久的她,也不是没有打算交往的人,但从来都是平淡如水,心中没有过什么大的波澜起伏,心似明镜,感觉自己都能出家了。
可看到何尚失魂落魄的样子时,心中真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心疼、生气?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带他回家,下意识地给他做早餐,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突然好开心好开心。
看到他那一蹶不振的样子,真是从心底里冒出怒火。她长这么大,从未对谁大吼大叫,从小生活的环境,决定了她心平气和的态度,却轻易被这生命的不速之客打乱,她有些慌。
她盯着手机,良久,叹了口气,没把那个号码删除,也没拨通。
尽管身份地位有着天壤之别,尽管他看似一无是处,就爱耍小聪明、嘴贫,但似乎这就是真正的喜欢,不掺杂任何利益关系只想好好亲近的喜欢,甚至不求回报的喜欢。
她向来享受高高在上被人追捧的感觉,认识的男人无一不一副谄媚的嘴脸,何尚却不一样。他不迎合、不奉承、不讨好,他只做他该做的事和他爱做的事,他只因为和她说话有趣才和她说话,这让她觉得特别,觉得新奇,觉得刺激。他给她很多不一样的感觉,而她,享受那不一样的感觉。
看清自己的心其实没那么容易,可当你真正看清,却又无所适从。
她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然后又蜷成一个茧,尽量靠近墙壁,想靠近墙另一头的他。彻夜未眠,却能听见隔壁穿来微弱的、有规律的鼾声。
小鱼今晚也睡得香甜。被二次打击之后,静静恢复了一阵,发现对何尚的所有痛恨都渐渐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爱,一直没离去的爱。那爱让她安心,即使爱似乎已经远去。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而在梦里,恬静而美好,她和何尚一如以前笑闹玩耍。
她梦到和何尚一起去宜家逛的那一天。
“一块钱的甜筒一块钱的甜筒!”在路上时她就一直念叨着。
买单的时候何尚拿出一百块。
“先生没有零钱吗?”收银员问道。
“要不就买一百个好了。”小鱼在一旁眼巴巴地小声说。
何尚瞪大了眼睛:“你开什么玩笑!会拉肚子的!”
突然金零出现,利索地买了一百个甜筒走了,小鱼哇哇大哭,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