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二奶奶起的早,正坐在妆镜前梳头,丫头帆影伺候着二爷穿了衣裳便退了出去,二奶奶亲自替二爷束了发,又拿了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丝绦系在腰间。
二爷看着温顺柔和的二奶奶目光闪了几闪,忽道,“昨儿个听说三娘伤着了,可还严重?”
二奶奶正抚平衣服褶皱的手一顿,半晌道,“休养些日子倒是无碍,只是可怜了满双那丫头,那么标志的一个人却……”
见到二奶奶难过二爷不免又安慰了一番,直到二爷身边伺候的小厮来催了,才又说起,“我瞧着三娘那边的丫头似是不够用,你将身边的丫头拨一个过去吧,帆影是个办事得力的,就拨她过去。”
二奶奶一怔,二爷从不管这内宅的事情,怎么如今……
送了二爷出门,二奶奶便叫了帆影进来,说了刚才二爷的吩咐,帆影正替二奶奶挽着发,闻言手下一顿,却是不小心扯断了几根头发下来,二奶奶哎哟了一声,捂着头发转过来看帆影,“怎么了这是?失魂落魄的?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回屋里歇着,我唤春影来伺候。”
帆影愣怔了一下,忙跪倒说话,“奴婢想留在主子身边伺候。”
二奶奶只当是帆影舍不得自己,便开解道,“如今不过是调你过去顶替满双几日,待满双好了再回来听差,瞧你,还舍不得了!”
帆影固执的跪在地上不说话也不起身,二奶奶又说道了几句,便也起了脾气,“怎么着?还跟主子硬气起来了?你是不是也欺我性子好不会发作脾气?”
帆影心下一惊,磕了头道,“奴婢不敢!”
二奶奶哼了一声,转回去打开多宝格,淡淡道,“你心里也别怨我,是二爷今早问起三娘怕三娘身边没有得力的丫头才拨了你过去,只是如今瞧你这番模样,莫非是我太信任你了便起了旁的心思?”
二奶奶话未说完,帆影一抖直磕在地上,“奴婢不敢。”
二奶奶却也不再理她,唤了春影进来挽了个朝云近香髻,又挑了个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戴上,这才起了身带着春影去了福寿院请安。
一进松兰厅果然是没瞧见大奶奶,倒是三奶奶在,穿了身红底绣梅的褙子坐在锦仉上和杨氏说着话,一见二奶奶忙起身行礼,又央着二奶奶坐下,才笑着开口,“二嫂今儿打扮的可真是漂亮,这簪子是母亲前些日子赏的那只吧,也只有二嫂这般精致的人儿配了才好看。”
二奶奶笑笑,不见得多亲近却也不显的疏离,“三弟妹就是会说话。”
三奶奶见二奶奶这般淡漠不由一僵,杨氏心下冷笑一声却是道,“昨儿大奶奶那里可去了?”
“去了。”二奶奶回道,“只是大嫂像是有些不舒服,我便没打扰,把东西搁下就走了。”
杨氏笑容和暖,轻声道,“还是你办事妥贴。”
二奶奶第一次被杨氏这样夸,不由红了脸,两人又说了会儿子话,却是几个小辈来了。
苏嘉甜最先进来,穿了一身葱绿的衣裳,锻面上绣了些碎花,瞧着也是精致,只是终究不像大家小姐,随后进来的是大房行四的苏嘉欣,浅粉的褙子,嫩黄的宗裙,看着倒是落落大方,一进来规矩的请了安便站在一旁,杨氏将两人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番,便扶着二奶奶起了身,笑道,“难得天气这样好,快随我老婆子出去走走,两个小辈也别这样拘谨,花样的年纪,就该多笑些。”说着便出了松兰厅,众人自是跟了上去。
因杨氏免了嘉佑的晨昏定省,嘉佑便一觉睡到了天大亮,晚雪伺候着嘉佑起了身又用了早膳,便坐在脚凳上说话,“冀州那边来信了。”
嘉佑一惊,喜道,“果真?快将信拿来我瞧瞧。”
晚雪忙拿了信出来,嘉佑打开,不过是几句短诗,仔细看了,更像是暗语多些,嘉佑反复看了多遍,才拿了根佛香点着烧了,嘉佑命晚雪将香插在香炉上,才将包了纱布的手举到跟前,微笑道,“总算是得了外祖父的初步认可,以后办事也不必束手束脚了。”
晚雪也是高兴,“能拿这么小个伤口就换得京城的分部势力,主子真是神算。”
嘉佑一笑,淡淡道,“不过是敌人太过蠢笨,这才轻易的得了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说起苏嘉容晚雪也是嫌弃的撇撇嘴,“那主子什么时候去见见那些头领?”
“不急!”嘉佑笑道,“我一进府就生了这么多事端,老夫人看的正紧,等过两日府里人多老夫人无暇顾忌我再去看看。
晚雪点了点头,看到春晴又从屋里出来站在院中往主屋打量便沉了脸,嘉佑也是瞧见了,不禁问道,“最近大奶奶院里伺候的可曾来过?”
晚雪回道,“高妈妈曾来过一回,主子不在,与奴婢说了两句便去了春晴屋里说话,说些什么奴婢却是不知道,事后春晴也只是说唠了些家常,只是真假却是不得而知。”
嘉佑笑笑,道,“且由着她去,自会有人看不过眼处置了她。”
两人又说了几句,府里各房的少爷小姐前后脚的前来探望,嘉佑又着实忙了一阵,好不容易将人都送走了,便挨在引枕歇息。
满双正收拾着各房少爷小姐送来的礼物,嘉佑看着她忙活,问道,“府里还有谁没来?”
晚雪想了想,道,“年少爷如今虚弱还下不了床便没来,只是也让身边的丫头带了礼物,还有就是二姑娘四姑娘五姑娘。”
“苏嘉甜?”嘉佑一怔,“可知这两人今儿个在府里做什么了?”
晚雪将东西放进箱子里又上了锁,道,“听说老夫人兴致好叫了二姑娘四姑娘逛园子,好像这会儿都没回去,便连午膳都摆在了听风阁里。”
这般反常,连嫡出的三个小姐都没叫,莫非是……嘉佑心思一动,又问道,“可知表姑娘的事怎么样了?”
晚雪走到嘉佑身边回话,“已经下了葬了,只是还没有向表姑娘家里发丧。”
那就是了,表姑娘没了,又是没得这样蹊跷,老夫人势必要补偿,除了些钱财,最具安抚力的方法就是联姻,从侯府里选一个品貌皆佳的小姐下嫁,表姑娘的家里既对定亲的那家有了交代,也与侯府的联系更紧密了,再没有比这更皆大欢喜的方式,不过牺牲一个庶女,却是对方方面面都好,嘉佑不禁冷笑,到底是官宦人家,表面上亲切慈爱,一到紧要关头却是什么都能舍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