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姐。”阿强不计前嫌地跟她打招呼。
“兜兜，你去停车场等叔叔，妈咪有话要跟叔叔说。”
“嗯。”小包子背好书包，“妈咪再见！叔叔再见！”
目送小包子离开，程曦微叹一口气，才抬眸看他，“昨天的事情，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阿强其实早就释怀了，虽然当时蛮尴尬的，“怎么样？少爷跟您解释清楚了？”
她有些受挫地摇头，也不想说太多，只是抿了抿唇，露出一丝浅笑凝着他。
“你应该相信少爷，这些年他的确改变了很多。”阿强想了想，补充说，“说真的，也收敛了很多。”虽然这话，不该讲。
“严宅那些人，到底是不是他派人杀的？”想一夜也想不明白的问题，程曦决定借机好好问问阿强。
阿强想也没想，声线低沉，“大哥为什么要去杀他们？费力费时的事情，而且对自己没有任何利益，大哥为什么要去做？”
程曦被问住了，她答不上来。
阿强说，“严家产业现在全是冻结的状态，用来给严景治病，定期取才可以，而知道密码的人，只有你，不是么？”
“我不知道密码，也没有接触过任何手续。”程曦着急地解释，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阿强微愣，“你不知道？那这件事情谁负责？”
“你哪里听来的消息？”程曦觉得很疑惑，爷爷临终的时候，她陪在他身边，可是他除了拜托自己照顾严景，关于家业方面的话，只字未提。
难道……
脑海里闪过昨日严宅客厅，管家倒在沙发里的场景……
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引来了杀身之祸吗？程曦震惊万分！
那……是智宸惦记严家的家业吗？
像是看出她的猜测，阿强提醒地说：“大哥是接到管家电话，才赶去严宅的，等他去的时候，严宅的人只剩下管家和严景，大哥在管家的恳求下才带走严景，而他自己选择留在那座生活了40多年的院子里，最终也魂归那里。”
程曦的身体像上灌了铅，沉重得仿佛要倒下去。是吗？这就是真相？
阿强看看腕表，“我先走了，送小少爷去上学。”
“嗯……”她的思绪仿佛还在飘远。
竟然是管家打电话给智宸的……
回到客厅，坐在沙发里，她隐隐皱眉，还没有从这场血洗严宅的惨剧中走出来……
“程小姐，严家管家在您发高烧的时候，给少爷打了电话。少爷放下电话就出去了……”
听到周嫂这么说。
程曦越加责怪自己不冷静，可是她没有办法，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严景成了植物人，爷爷过逝，少默又遇空难，这么多这么多的人，都是她在乎的人，她简直连头都要炸了。
若不是小包子支撑着她，恐怕早就病倒了。
医务室里。
程曦拧干毛巾，为严景仔细地擦拭着手臂，然后在威廉医生的帮助下，帮他泡脚，温热的水气将他的脚趾熨成淡淡的红色，就连脚趾都这么完美的男人，老天爷为什么要待他这么薄情呢？
她照顾严景的时候，不喜欢讲话，只习惯默默地做着手头的事儿。她在期待他康复。
泡完脚，她会替他的全身肌肉做按摩，生怕他的肌肉因为不运动而坏死，严景一直被照顾得很好，他身上没有半点褥疮的迹象，甚至还散发出淡淡与生俱来的清香。
刚被严景救起的那段日子。
程曦时常坐在梅花盛开的院子里，呆呆地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际，寻找着那一点点微弱的生的希望。
那个时候，他时常对她说，“死很容易，但活下去却很艰难，所以活着比死了要好。”夕阳下，他的笑容干净温暖。
木屋里，只有她和他，阿风偶尔会开车送些食物过来。
阿风……
对，阿风怎么样了？
他还活着吗？
程曦心中一咯噔，不免一阵揪心的痛，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放过一个植物人，但是对方的强大与残忍，她真的想想都后怕，严宅那么多人，全死了，程曦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所以严景住在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
到现在为止，不管是哪条道上的人，对智宸都应该是忌惮几分的。
可是接连几天，黎智宸都没有回来。这让程曦略感不安，也淡淡失落，几次握起手机，却又忍住不去打扰他。她有她的骄傲，也有她的矜持。
那日在医院里，他清冷疏离的态度，着实伤了她的心。
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这么淡漠了？
严景现在只能住在这里，去哪儿她都不会放心。所以哪怕是智宸再生气，在这一点上，她也不能妥协。
某些人要是生气，那就生气好了，人不能恩将仇报，严景曾经救过自己，自己可不能把他推到敌人的枪口！
这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半个月之后的某个夜晚。
“轰——”
一道闪电自空中划开！
倾盆的暴雨使得天空阴霾如黑夜！别墅里，佣人们都来不及关好门窗！就被窗外的雨瓢了一身水！
程曦站在落地窗前，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和以前一样，她在等，等他回来。
院中的蔷薇花被暴雨冲刷着，许多花瓣经不住折腾，无奈地掉到地上，迅速沾上泥泞，被暴雨冲得四分五裂！
周嫂已经不下十遍地劝她去休息。
“再等等。”每次，她只是淡淡吐出三个字。
暴雨越下越大，伴随着声声雷鸣！
给偌大的别墅里拢上一层恐怖的氛围。
就在她以为，今晚肯定等不到他的时候，一道车灯从漆黑的院子里闪开……
似落在程曦心头，她惊了一下，是他回来了！
很快，沈管家冒雨进来汇报，“快准备大黑伞！是少爷回来了！”他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周嫂迅速拿过伞，程曦一把接过，“我去！”说着，她冲出了客厅！
手中的雨伞被狂风吹得东摇西晃，完全抵挡不住大雨的攻势，程曦咬牙双手紧紧地握着伞柄，虽然浑身被雨水浇灌得一榻糊涂，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停车场。
驾驶室的车窗关得很紧，车灯一闪一闪，昏暗的车厢里，车窗上的雨水滑滑流下，模糊了他的轮廓。
程曦敲打着车窗，袖子全湿，“智宸！智宸！下车吧！”她冻得瑟瑟地抖，“智宸！我来接你了！”
黎智宸眉头紧锁，推开了车门，刚迈下大长腿，一把大黑伞就高举到了他头顶，而她，早已淋成了落汤鸡。唇角挂着苍白的笑容，“智宸……”一时间，她的声音淹没在暴雨声中。
四目对面，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进去吧，雨太大了。”程曦大声地对他说，扯了扯他的衣袖，雨水滴打伞布的声音令人心烦意乱。
他收回目光，往客厅迈开了腿，雨水迅速将他浇灌。
程曦知道他还在生气，她撑着伞跟在他身后，也有些懊恼，半个月过去了，他到底要怎样才肯理她？
客厅里，见着浑身湿透的少爷，周嫂又是干毛巾，又是干衣服，又是姜汤地伺候着他。满脸心疼。
程曦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雨水顺着裙角流下，全滴在洁白的兔毛地毯上。
“去给少奶奶准备干衣服，送她去冲凉。”依然是清冷的态度，甚至都目光都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这让程曦很窝火，她扔了雨伞，几步走到他面前，“你什么意思？算我误会你了行吗？！至于这么久不回来吗？至于一回来就摆着个臭脸吗？！”她委屈得想哭，这些天，她是多么担心他！
周嫂和沈管家见势不好，纷纷退了去。
透明如琉璃的客厅里，她站在他面前，倔强地仰头直视他的眼睛。
屋外，是倾盆的大雨！
“这是道歉的态度吗？”他看向她，俊眉紧锁。
程曦一怔，“我为什么要道歉？”难道该道歉的不是他吗？
“这些天我不在，你过得很充实嘛。”他在沙发里坐下来，端起一杯姜汤，喝了一口，一路暖入喉咙。心却是凉的。
“程曦被震慑当场。什么意思？
“照顾严景很周到。”他淡淡启唇，嗓音又冷又缓，“洗澡擦身全包了。”
她睁大眼睛，他监视她？
“严景的情况明摆在这儿。”他放下杯子，优雅地交叠着双腿，深靠椅背，抬眸凝视着被雨水浇灌得有些狼狈的她，“我的态度也摆在这儿，相信我，就把严景送走，我会找人看护好他。你不用操心。”
“她并不相信他的话，“住在这里不可以吗？这里这么大……”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不希望我的女人天天对着别的男人多愁善感！”他低冷的嗓音异常坚定。夹杂着这几天他一直隐忍的怒气。
程曦不由得一怔，“可是我答应了爷爷，会护他周全，不抛弃他！就像他当初没有放弃我一样！”
“那你就跟他结婚！”说着，一份离婚协议甩到她面前，“签字！”
“这是什么？”她弯腰捡起，当看到那几个大字时，脑袋一片空白，他要跟她离婚……心里某根弦，绷地一声，仿佛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