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气处处透着闷热,即便梁府绿树成荫,却也消不掉滚滚而来的暑气。这鬼天气搅得若妍的心情愈发烦躁。
虽然已决定照姜姨娘的话去做,可若妍心里始终有些忐忑,她这些天借故接近古逸风,讨教学问,送小点心,该做的也全都做了,可古逸风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丝毫也没被自己的温柔美貌所迷惑。若妍很是郁闷,姜姨娘听了后却夸奖这后生品性高洁。
“妍儿,男儿虽说都爱美貌,可太过好色的却也不行,你和娘不一样,娘指望着你将来嫁入古家做正妻呢。古公子不好色,对你来说可是件好事,省得将来被风情美貌的妾室勾去。这样好的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娘可是认定他了,也吩咐你哥哥帮了忙,接下来就全看你自己的了。”若妍记得姜姨娘的话,智渊也爽快地答应帮忙,对他来说有个出身世族的妹婿也是件好事,对仕途有益。
“可是,逸风哥哥规矩守礼,娘,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啊。”若妍咬着帕子愤愤道,也不知道逸风哥哥看上若施什么,那么一个病歪歪的小丫头,哪一点值得古逸风中意。自己如此美貌他却半点也不曾动心,若妍看看镜子里精致无双的容貌,更加不服气。
姜姨娘想了想,道:“不如,你直接与他讲清楚。”
古逸风是君子,对所有女子都极为尊重,而且他似乎不太会拒绝别人。姜姨娘耳目灵光,自认为摸透了古逸风的性子,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先开口了,他总不好辜负美人意吧。姜姨娘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若妍:“早叫你撩拨撩拨若岚那个暴躁性子,让她们自己斗起来你又办不到。你既做不得,便换别的法子吧。”
“可是那多难为情啊,要是被拒绝了,先别说我的面子丢尽,爹爹怕是也不饶我。”若妍苦着脸:“娘,你不是叫爹爹去和逸风哥哥说了么。”
“那不是没成么,要不然我现在还烦什么。”姜姨娘也皱着眉:“要说那位古少爷,也真是痴心,九丫头那般冷着脸对他,他也没放在心上,叫你爹有口难开。唉,女儿啊,这事是麻烦了点,也得冒着点儿风险。可你想想,要是你将来嫁进了国公府,该是多大的风光。宁远公可是朝廷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先不说古家军的火枪队,光是国公爷手里的美容养生铺子就是日进斗金。”
姜姨娘在京城待过一段时日,她知道京城贵妇以用冰肌阁的东西为荣。冰肌阁专卖化妆品和美容食谱,它的东西虽然价格昂贵又是限量出卖,可东西确实是好东西,用久了当真能让人肤质细腻,美貌常在。只是冰肌阁卖的东西少,不是豪门显贵之家根本无缘得见,东阳侯府就送来过一瓶凝雪芙蓉面霜,老太太用了也是赞不绝口。
不过国公爷夫妻关系似乎不太好,这么一家赚钱的铺子也没叫国公夫人打理,反让几个寻常百姓当管事。这赚来的大把银钱,也没见国公爷花销在哪里,姜姨娘真不知那些贵人们心里想的什么。
若妍捏着拳头,手心微微出汗,她心中是极紧张的,虽然听母亲描绘了一番日后的富贵日子,可叫她放下身段,不顾脸面去找古逸风,她还真差了点胆子。智渊已经派人将古逸风约在事先定好的地方,就差她过去了。娘说,万一真被人瞧见了,就找机会靠过去,让人误会了也罢,总之生米做成熟饭,不怕古家不认账。
智渊的小院前有一处竹园,十分隐蔽幽静,不过也不是没人走动,姜姨娘昨天特意吩咐人别靠近那里,免得影响少爷读书。
“哥哥,逸风哥哥在里头?”若妍紧张地问:“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是,你快些进去吧。放心好了,我与逸风兄说过,竹园清静幽雅,今日想在那里温书。”智渊有些不耐烦,虽然答应了姨娘,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若妍鼓起勇气,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着进了竹园。
智渊刚准备离开,就看到若岚急冲冲地跑过来。智渊上前一步拦住她:“七妹妹,古兄在里头念书,我正好也要进去,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智渊不很喜欢这个有些粗俗的妹妹,和自己的嫡母一样,完全不像个端庄淑女,有时候智渊会觉得有这样的妹妹十分丢脸。
“你让开,我就是要进去,刚才若妍不也进去了么,二哥哥你真行,不读圣贤书却替人家放风!”若岚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你们聪明我也不笨,幸好我发现若妍鬼鬼祟祟的,一路跟着她,总算叫我发现了!”
智渊一向认为是谦谦君子,此时被若岚一腔直白话弄得哑口无言,只好强行拦阻道:“妹妹胡说什么,哪有这样的事,倒是你硬闯我的兄长的院子,成何体统!还不速速回去。”
“你就装吧,早看出你外忠内奸了,我今天还非要进去。你是兄长又如何,我才是太太亲生的嫡女!”若岚丝毫不肯退让:“你一个奴婢生的庶子,说到底也是半个奴才,想拿我如何!”
“妹妹,我这院子既有外人也有小厮书童,你说闯就闯,完全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体面,莫不是要和我去父亲那里分辨分辨!”智渊沉下脸色:“何况,我早已考取功名,奴才之类的话,妹妹还得慎言才好。”朽木就是朽木,不管杨先生如何教导,这丫头也言语无状。
“去就去,有本事叫上若妍那死丫头一起,我看爹爹怎么说!”若岚情绪激动,挥舞着一双小拳头,眼看着就要按耐不住。
“啊——”
突然竹园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趁智渊惊诧间,若岚一个箭步绕过他,直接冲向里头。智渊一见不好也跟着跑了进去。
若岚闯进园子里就见到若妍摔在地上与一个书童模样的年轻人抱成一团,而古逸风站在旁边一脸无辜的表情。
“逸风哥哥,你没事吧,我就知道有人要对你耍手段!”若岚急忙跑到古逸风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他。
古逸风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我没事,不过六姑娘似乎要有事了,双福,还不起来,想抱多久!”
双福是古逸风身边的书童,此刻被艳若桃李的若妍抱个满怀,双颊早已绯红,挣扎着站起来:“少爷,还不是您推的。”
若岚回头轻蔑道:“六姐姐,趴在地上是装死呢还是没抱够!”她心仪的逸风哥哥没叫人算计了去,若妍还吃了个大亏,看她不去告诉爹爹。若岚心情甚好,得意地弯了弯嘴角,要不是逸风哥哥在场,她非得好好教训那贱人,出一口恶气。
若妍此时已经羞得无地自容,她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被古逸风明明白白拒绝了,正羞愧万分,忽然听到若岚和智渊的争执。若妍神智一恍惚,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古逸风撞过去,却没想到古逸风反应也快,随手就把身边的书童推了出去。等若妍发觉抱错了人已经来不及了,外头的若岚循着声音冲了进来。若岚素来大嘴巴又存了落井下石的心,若妍羞愤欲死,又惊又怕,干脆倒在地上装晕,心里想着混过去也就算了。
倒在地上,若妍的心思很乱,她想到梁晔会对她失望,想到柳氏落井下石的可恶嘴脸,还有一屋子窃窃私语的下人,若妍觉得自己还真不如就死了算了。尤其是一贯温和的古逸风还冷冷地说:“贵府姑娘的教养,智渊兄,得提醒提醒伯父了。”若妍想,如果自己在出格一些,古逸风会不会连带着也看轻若施呢?假如是这样,她也不算白白损失了名声,左右没有外人瞧见,娘一定会帮自己想办法的。
“逸风,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妹妹现在晕了过去,容我先带她找大夫。”智渊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又是羞愧又是懊恼,恨不得也和若妍一样晕过去算了。
古逸风大度地一摆手:“那就快去吧,只不过我想我有必要去见见伯父了,待六姑娘醒了,你和她一起过来吧。”
“可妍儿好像撞到了头,我怕她没那么容易醒过来。”智渊试探着问:“不如逸风你先回屋里,这件事我会亲自弄清楚的,也没必要麻烦爹爹了吧?”
“醒不过来,我看是不敢醒过来吧。”若岚冷冷地讽刺道。“逸风哥哥别担心,我陪你去爹爹那边说清楚,免得叫人误会了你。二哥哥,我知你想偏袒若妍,不过家有家规,你该知道内院的事除了我娘,就只有一家之主才能处置。”若岚笑笑:“我现在就去爹爹面前认错,顺便解释一下前因后果。”若岚知道自己也逃不了一顿责罚,不过若妍肯定罚得更重。
“多谢七妹妹了,七妹妹真是个正直心善的好姑娘。”古逸风温柔地对她说,一双言情饱含深情,若岚羞得别开了脸,完全忘了今天自己也是来告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