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一道纤细的身影自榕树巷里闪了出来。
随着脚步声渐近,一直安静停靠在榕树巷巷口的华丽马车忽然往前动了动。直到那抹身影上了马车后,车速才逐渐快了起来。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陈府的西南角门。
柳思思紧了紧身上披风,神色有些清冷的自马车里走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阿叶见了,忙几步迎了过去。
“柳姑娘!”
柳思思虚扶了一把行礼的阿叶,问道,“你家侯爷呢?”
阿叶面露几分忧色,一边领路一边应道,“方才京里来了书信,侯爷看过之后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书房,连二小姐去问安也未理会,奴才只怕…”
柳思思听得眉心一皱,忙道,“快带我去见他!”
阿叶不敢怠慢,忙领了柳思思避开府中下人,径直往赫连煜书房行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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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空难得的放了晴。柔和的阳光洒下来,直照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
林薇干完活,正眯眼坐在院子里嗮太阳,却见香君领着一名丫鬟满脸煞气的行了进来。思及昨日之事,林薇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香君走进院子,看都不看林薇一眼,指着院子里林薇刚晾晒好的衣服,厉声道,“去,把这些衣裳通通给我扔了!”
“是。”
得命令的丫鬟应了声,在林薇还未醒过神的档口,一口气连推了四五个晾衣服的木架。林薇好不容洗干净的衣裳瞬间裹满了灰尘。
看着自己的心血被糟蹋,林薇气恼的推开那丫鬟,瞪着香君怒道,“香君姑娘这是做什么?阿薇若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大可以去告诉古妈妈,何苦来这里糟蹋姑娘们的衣服?若是花老板知道,你就不怕她怪责你吗?”
楼里姑娘被赎身或是因为其他原因离开青楼时,这些老板做的衣裳是不能被带走的,有点像前世公司提供的工作服,算是一种固有资产。
人人都知道老板娘花萼并不刻薄,可也从不来不愿浪费。所以她很厌恶楼里姑娘糟蹋东西的行为。
香君一听,顿时插腰冷笑道,“呸!你少拿老板娘来压我!我问你,昨儿是不是你跟柳思思说是我把她衣裳甩进了泥里?”
林薇佯装不解道,“姑娘是打哪里听来的消息?我何时这样说了?”
“我呸!”香君啐了口,嗤道,“你少给老娘装蒜!如今这明月楼里都传得沸沸扬扬了,都说是我香君嫉妒柳思思夺了花魁,霸占了眠花楼,这才故意毁坏定北侯送她的衣裳,这么大的罪名,我香君担待得起吗?你这样诬陷我,你安的究竟是什么心?柳儿,给我扔,给我把这里的衣裳通通扔出去!”
林薇一惊,忙拉住柳儿,对着香君赔笑道,“姑娘可真真是冤枉我了!我阿薇是个什么身份,姑娘又什么什么身份,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往姑娘身上泼脏水啊!也不知是哪个无事生非的乱嚼舌根!姑娘可千万别信…”
香君冷冷一笑,“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件事就算不是你说出去的,只怕也跟你脱不掉干系。上回你来送衣裳,我没让柳儿打赏你,说不定就是你心存嫉恨,所以故意来毁坏我名声!今天你要是不说个明白,姑奶奶可跟你没完!”
言毕,连她自己也动起手来。
林薇只一个人,根本就拦不住什么,不过片刻功夫,方才还整齐罗列的晾衣架子全都横七竖八的倒了下去,那些洗好的衣服更是无一幸免的躺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香君犹不解气的踢翻一个木盆,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这次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以后若再敢乱嚼舌根,可别怪这明月楼容不下你!”
撂下狠话,香君领着人扬长而去。
林薇看着满地狼藉,忽然间觉得好无力。
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她已经很努力的去适应、去努力了,如今的她只是想跟林小龙一起好好生活下去罢了,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香君这么一闹,明月楼自己还待得下去吗?
在心里叹了口气,林薇捡起翻倒的木盆,将散落一地的衣裳一件件捡了进去。打好水,林薇正准备重洗一次,这个平日里无人问津的洗衣房又热闹了起来。
不知何时,院子里忽然出现了一双华丽丽的靴子,好死不死正踩在一件浅色印花的半臂上。
林薇心情不好,头也不抬的拽了拽衣裳,说道,“好狗不挡道,你这样踩着别人衣裳算怎么回事?还不赶紧让开!”
来人未动,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在地上、身型瘦弱的布衣女子,冷冷道,“把头抬起来!”
低沉的嗓音一出,林薇这才发现来的是个男人。通常大白天里出现在青楼里的男人不外乎三种,一是老板,一是龟奴,再有便是嫖客。
众所周知,明月楼的老板是一个名叫花萼的美艳少妇,所以第一种可能直接PASS。至于第二种,虽然林薇对古代的了解有限,却也看得出眼前这双玄色靴子造价不菲,像龟奴那种身份根本是穿不起的,所以眼前之人必是嫖客无疑了。
若是平常,林薇为了护住工作,自然会和颜悦色,可偏偏她现在怒火中烧,心中郁闷的她实在没心情做低伏小。
“公子是不是寻错人了?这里是后院洗衣房,公子要与人调笑,应当去前院才是!”不冷不热的刺了句,林薇一把扯来被踩住的褙子,头也不抬的去了井边。
将水桶放下,林薇吃力的打了一桶水倒进木盆,然后旁若无人的洗了起来。
来人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林薇被盯得有如芒刺在背,到最后终于招架不住的抬起头道,“这位公子若是无事…”
“滋滋”一声,林薇只觉脑子里忽然短路了一般,整个身体都被电得麻麻的。
眼前站着的,是人吗?
不像大多数美男的冰肌白皙,他的皮肤呈现着一种健康的麦色。如刀削的五官俊美而分明,配上薄而性感的嘴唇,整个人有种说不清的俊美妖娆。可偏偏他的美不带任何阴柔,男子的阳刚之气彷如天成,而他的一双狭长凤眸里,明明清澈见底,可流露出的却是刺骨的冷漠与疏离。
好看成这样,这分明是一个妖孽啊!
在谪仙一般的他面前,林薇简直就是只可怜的丑小鸭。
自惭形愧,林薇脸色微红的收回了视线。
可她刚低下头,便听一道清越且极富磁性的嗓音自头顶冷冷响起,“你方才——骂本侯是狗?”
本侯?
林薇抬头,看着他的模样,只觉整个身子都是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