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齐云紫楠交给宋瑶之后,便与司命对着明月推杯换盏了一整晚。我未曾将到陆压神君府上的事情告诉阮越,我知道要是告诉他,他定是极担心的,也定是不会让我去。
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不能背弃承诺。
次日,我便收拾好行李告别宋瑶,去了神君洞府。
刚抵至齐云山,便有小仙童出来接我,说是上神怕我迷了路。这话也有理,在这齐云山上要是没有小仙童来接我,我八成也是找不到他的洞府的。
我随小仙童走了有几刻钟,便到了洞府中。小仙童带我穿过那一片桃花林到了荀邺上神的寝殿。上神正在午睡,听闻我来,便理了理衣裳,从内殿中出来。
见我背着行李,便吩咐小仙童领取早已经收拾好的客房,说是就在刚刚修好厨房旁边。
“我这地界些许简陋,需你忍耐。”荀邺上神微笑说道。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的,荀邺上神帮了小仙,小仙本是该报答的。”说完,他满意地点点头回了内殿。小仙童带我去了卧房收拾行李。
小仙童将我领到我的房间前时,我却忽然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荀邺上神那番轻描淡写的话。这哪是些许简陋啊,荀邺上神的用词是有多美化了这间茅草屋子。抬眼望去,那房顶像是要倒了一般,就是本上仙在昆仑山上未修炼成形时,也未这么落魄过。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那真正地拿人手软的宋瑶倒是手硬着呢,独独我在这齐云山上替别人做厨娘,还要住如此破败不堪的屋子。
那淡淡的忧伤又浮上了我的心头。我一边将简单几样行李收拾好,将茅草屋的灰尘彻彻底底打扫了一遍,也算是将就着能住仙了。
这一收拾,便已是傍晚了。
荀邺也已经睡醒。吩咐小仙娥唤我赶紧去做饭。我认命般进了厨房,站在灶台前面。为了不让我那不太精湛的厨艺污了上神的嘴巴,我拿出之前从灶王爷爷那里借来的金缕菜刀,传说中,只要经过这刀切过的食材,再怎么烹煮煎炸也都是绝好的味道。
我吸了口气,便在厨房里大战一番。站在门外等着端菜的小仙娥时不时往里面瞧一瞧,也是,我的动静也委实有些大了。这要是换了凡人的房子,也许把人家房屋掀了顶也不无可能。
这一顿饭,我做了足足一个时辰。功成身退,我将小仙娥唤了进来。她倒很是兴奋地从一片狼藉中端走了这几道菜。我便跟她去瞧瞧,荀邺上神对我这几道佳肴是何评价。
走至荀邺的寝殿时,他正在看书。小仙娥让小仙童进去通传,我在外面随她一起候着。片刻,小仙童出来告知可以进去了。
我便跟着小仙娥进去他的寝殿。荀邺一袭白袍,头发披散在外,垂在背上。看见我来了,便放下书本。
“你来了,随我坐吧。”说罢,便俯身坐在了书桌前的方桌上。
我也不客气,理了理衣袍,也坐了下来,小仙娥见状开始布饭。我便直直盯着荀邺,他拿起筷子,问道:“看我干嘛”
“上神,你尝尝看怎么样?”我有些紧张地抠着手指甲。
他淡淡把筷子伸向了铁板牛肉,慢慢放进嘴里。嚼了几口,便淡淡地吐了出来。
我呆呆看着荀邺的动作,疑惑道:“怎么了?味道不好吗?我可是用了金缕菜刀的啊!”
他眼神淡淡,看着我说:“比起从前我吃的那些,这菜做得也甚是难吃了些。”
我皱了皱眉头,荀邺示意站在一旁的小仙娥收了碗筷。他站起身,对着我说:“这些日子你便练着罢,每日端来我尝,终有一日会和以前一样厨艺精湛的。”
我疑惑问道:“我以前做饭比这还不好的。”
荀邺笑了笑,没有再言语。他转身走向书桌,我便随小仙娥一起退了出去。我本是神仙,何况已经修成上仙,都已经不用再吃饭了。这荀邺神君也甚是奇怪了些,不让我帮他干别的活计,却偏偏让我做饭。
早知今日,那时我便随阿娘好好学做饭,阿娘的手艺可是昆仑山一流的。
我站在他前殿门口叹了口气,便往回走。
紧接着次日,我将饭做好之后,送往他的寝殿。他亦是淡淡吐了出来,说道:“枕书,难吃。”我呆呆地听他说完,一旁的小仙娥也早已收拾好了碗筷。我嘴角抽了抽,说道“上仙可只吃了一口。”
荀邺站起身,对着小仙娥说道:“将那食物倒给饕鬄罢,它这几日没出门觅食定是想吃饭的了。”那只饕鬄是荀邺神君的坐骑。
我瞪大了眼睛,荀邺又说道:“若饕鬄不吃,就让山林里的野兽吃了罢。”
于是,我又忧伤了。这荀邺神君,也着实伤人了些。
第三日,我做了当年阿娘教我的宫保鸡丁。想着,我当年随阿娘唯一学会了的菜便是这道,也做了不下百十回了。这回,也不至于吃一口就吐出来的吧。
当本上仙将食物送至荀邺面前时,他又淡淡看了看我,看了看菜。伸出手拿了筷子,伸向宫保鸡丁。这次他嚼了几口,咽了下去。我惊喜地咧开嘴笑了起来,荀邺又继续对着小仙娥说:“连翘,倒了它去。”
我又着急得问:“为什么啊?上神不是咽了下去吗?”
荀邺对着我,面无表情道:“略略能下咽而已。”
那一股悲愤由内而外的散发了出来,我面上表情清楚地写着:本上仙老子我不高兴!
但是荀邺也只是淡淡道:“回去再练罢。”
我看着荀邺这张俊脸,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抽一巴掌。宋瑶倒是好了,得了齐云紫楠倒叫我在这受这般折磨,本上仙老子我不服气!
当晚,收拾完一片狼藉的厨房,我从腰间卸下昆仑镜。那端宋瑶的脸很快浮现了出来。
我气急败坏地对着宋瑶吼道:“宋瑶,小爷我不高兴!小爷我要回家!小爷我要你来当这个破厨娘!”
宋瑶对着我谄媚地笑着。“枕书,后天便是蟠桃盛宴了。你回来我让牡丹姐姐吩咐桂花仙子给你准备你最爱吃的桂花糕,你就别生气了。”
我继续对着宋瑶吼道:“老子不生气!老子气的鼻子都歪了!老子不仅要吃桂花糕,还要吃红枣糕!绿豆糕!杏花糕!”
宋瑶倒是一反常态地对我继续殷勤道:“知道了知道了,枕书,后日你回来,我定准备好。你知道的,我要练琴,就不说了,”说完便消失了,
任我再吼,在这茅草屋里吼得虎虎生风,也没人再搭理我。
本上仙甚是忧伤!
次日,荀邺差人告诉我,他想吃红烧肉。在昆仑山的时候,我阿娘倒是常给我做,我也甚是爱吃,但是,我不会做。
荀邺想吃这红烧肉倒是勾出了我的馋虫。我便在厨房间,挽起袖子,磨刀霍霍向猪羊。
在我毁了略许几个盘子之后,这红烧肉终是做成了。那日日候在门外的小仙娥,也不在往我这里看,她倒是习惯我这么大动静了。
红烧肉被送到荀邺面前的时候,我咽了咽口水,又紧紧盯着荀邺的脸看。
荀邺如常淡淡吃了几口之后,忽然端起了盘子,走向门口。站定之后,他便唤着“饕鬄,饕鬄。”
饕鬄跑到他面前,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帮饕鬄顺了顺毛。便手一歪,将我的那盘红烧肉送给了饕鬄。
本上仙看着这一幕幕,着实伤心得不是一丁半点儿。
他倒是坦坦荡荡走了进来,对着我说:“枕书,今日倒是有些精进。”
我嘴角抽了抽,笑了笑。
走到殿外的时候,我想起我当年那样挑剔阿娘的做的饭,今日被别人这么挑剔,是不是报应。顿时深觉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