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素裹。
雪白的百花一圈接一圈的围着,中央睡着一个幼小的孩子。
灵堂里死寂一片,不知是谁爆发了第一声哭泣,凄厉的凄戾铺天盖地的卷来,一下接一下的切割着张辰本以破碎不堪的心,一下接一下的滴血。
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将佑儿送回这里来的了,也不记得一路上自己的心情了。只记得她的妈妈当场晕了过去,至今仍未清醒,爸爸一言不语的默默接过她,不再愿松开。只记得,她爷爷的老泪纵横,只记得、、、、、、
又想起了那个雪夜,又忆起了那时的心情,比那雪还冰冷的心。
没想到,这个灵堂竟会成为她的葬礼。
徐天还在庙里苦苦支撑着封印,肖烨颤抖的说着自己立刻赶来,难得一向冷静如他也会着急。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自己,已经无所谓了。
门外的鞭炮响了起来,年迈的爷爷默默的把睡在白花上的孙女轻轻的抱了起来,生怕惊扰了她,动作轻柔的像对待全世界最宝贵的珍宝一样,额头轻轻抵在小孙女的小脑袋上喃喃的说着:“佑儿,乖佑儿,爷爷好想你啊,爷爷还一直在等你上大学,带爷爷去坐飞机,看天安门。莫睡了,睁开眼睛看看爷爷啊!莫、莫睡了、、、乖,听爷爷的话,莫睡了啊、、、”
张辰早已在一旁泣不成声,是啊,自己再怎么悲伤也比不上血浓于水的那种亲情的哀恸,比不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种凄切。
“张辰,我有件事想拜托你。”看到老祖宗竟来到自己面前弓下腰,张辰忙将他扶起:“小侄可受不起,老祖宗尽管吩咐,我张辰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办到!”
“我想带着佑儿到那口井去看看,看看佑儿最后、、、的、、、地方、、、”最后的几个字,爷爷已经说不出来了。
“、、、好!”沉默许久,张辰才沉重的应了声,不是不愿意,而是怕面前这久经风霜打击的老人会受不住。
佑儿的爸爸立刻跟随上去,周围人也慢慢的跟了上去。
“你们都不许去!”老祖宗一声斥喝“让我最后松松她吧!”
“父亲!”佑儿的爸爸跪在自己老父亲面前,泣不成声:“您、您慢走,路上滑,别、别摔着、、、”
“嗯、、、”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老祖宗禁不住再次老泪纵横,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就像小时候一般的溺爱:“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这一次就饶过你了,下次不许了,啊!”
说完,下定决心似的抱着怀里的孙女转过头,对身后成年男子的嚎啕大哭置若罔闻,随着张辰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山路崎岖,弯弯折折,即便对年轻人而言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是为年迈还抱着孩子的老人。
本来老人的身体一直还算健朗,只是这些天的打击已让这位老人不堪重负了,摇曳的步子在山路上蹒跚的走过却坚持不要张辰的帮忙。固执的一人抱着佑儿,就像小时候背着她去大桥看火车一样,慢慢的走着。
那时的佑儿才3岁,会走路了,爱看火车,说它好快。天天缠着自己背她去大桥看火车,不肯自己下来走路,更不愿别人抱她,只爱自己抱。然后奶声奶气的说着,爷爷最好了,以后长大了,佑儿也带爷爷去看火车,去坐飞机,去好多好多地方玩!
是啊,一晃眼,自己的背也坨了,佑儿也长这么大了啊!
爷爷老了,背不动了,也等不到你带爷爷去看火车坐飞机了。但是,最后的这段路,爷爷会抱着你走完它!
张辰默默的跟着老人身后,看着眼前蹒跚的背影,很快视线再次模糊起来。
多年后,每看到爷爷带着孙子玩耍时,总会和眼前这一幕重合,有些爱,是永远不会流失的,会一代一代永远流传下去。
“佑儿,佑儿、、、、、、”
迷糊中谁在呼喊?这声音好亲切,好熟悉!
“佑儿,别睡了,回去吧,我们都在等你回来啊!”
你是谁啊?回哪去?我又是谁?
呼喊的声响越来越大,慢慢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好模糊,看不清。
你是谁?谁是佑儿?
我是爷爷啊,佑儿!那人一步步慢慢朝我走来。
胡说!这里没有爷爷,也没有佑儿,你认错人了。我一步步后退,脑袋好痛,里面好像有什么要跑出来。
那你是谁呢?
对啊,我是谁?脑袋像要炸开一样,痛不欲生。
眼前的雾渐渐散去,那熟悉的面容清晰的印刻出来。
“爷爷!”我飞奔的扑向前,紧紧的抱住那老人:“你怎么来了?”
老人并未回答,只是慈爱的笑笑,拍拍那个小脑袋:“怎么呆在这里,为什么不会去,大家都在等你啊。”
“因为这里好漂亮!”随着孩子的一句话,本来迷蒙蒙的世界霎时间变得花开满地,红色的彼岸花随即充满了整个世界,妖孽的绽放着,迷惑着人心,让人为之着魔,舍不得离开。
“是很漂亮,可是,再漂亮也只有你一人,你的爸爸妈妈还有朋友们都不在,你,不觉得寂寞吗?孩子,你不想他们吗?”老人不为所动,只是弯下腰,看着孩子慢慢的说出这些话。
“爸爸妈妈、朋友。”孩子疑惑了一会儿,过后,豁然开朗般说道:“爸爸妈妈,对啊,我好想他们。”过会,又抱住面前的老人:“爷爷,我也想你。我好担心你啊,害怕你一直那样睡下去!好担心好担心!”
“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佑儿,你很厉害、很伟大呀!你是我左火爽这辈子最大的骄傲!”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孩子慢慢坐到花海里。
“佑儿,以后要学着照顾自己啊。在学校冷不冷?食堂的伙食怎样?每天要吃饱啊,别担心,爷爷给孙女付钱!爷爷这个月刚涨了工资,到时候就去跟你买衣服,把我的孙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我笑了,拉着爷爷的手说:“说话要算数哦!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好的,一起去!”老人握着孩子的小手,喃喃的自语着:“一起去、、、”
“爷爷,爷爷”总觉得今天的爷爷有点奇怪。
“佑儿啊,爷爷一直想看着你长大,然后给你讲爷爷年轻时候的故事,爷爷年轻时可帅了,是当兵的,和解放军们一起打小日本。可惜啊,后来在抗美援朝就要上飞机的时候被人家拦了下来,说我年纪太小了,不让我过去。唉,就差那一点就能坐上飞机了。那么多风浪都过来了,有好多好多的故事都等不及要告诉你呀!”
“爷爷,放心,我说过会带你去坐飞机的!没事,那么多的故事我们回去慢慢说,时间还多着呢!”说着,我就要拉爷爷起来。
“别急,再坐坐,让爷爷再看你几眼。”老人又拉着孩子坐了下去:“爷爷我是真的很想看着我的乖孙女长大啊!但是爷爷不后悔,佑儿你记着,爷爷永远不后悔今天的选择,记着爷爷永远爱你!”
最后几个字已经带有点点鼻音。
“爷爷,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孩子的小手慢慢抚上老人满是皱纹的额头:“呀,怎么这么凉?”一惊。
“是时候了,孩子,你该回去了,走吧,记着别回头啊,千万别回头啊!”老人扯开额上的温暖,将怀中的孩子推了出去。
“爷、爷爷,你不和我一起走吗?”我愣愣的看着还坐在花海里的老人。
“你先走,在外面等爷爷,爷爷休息一下,等下再来。”老人始终慈爱的看着孩子,微笑着。
“哦,那我先走了,爷爷你休息好了要跟上来啊!”我回过头去,面前出现了一条笔直的路。
“顺着路回去,记得别回头啊!”
“嗯,爷爷放心!”
“佑儿,一定记着,爷爷不后悔,你的生命就是爷爷生命的延续!”
我怔了一下,刚想回头问为什么的时候,又传来爷爷的声音,千万别回头。
老人始终静静的看着孩子离去的身影,孩子也始终没回头,倘若她回过头来,就一定会看到老人满脸淌着的泪水,却依然慈爱的笑着,笑着,直到孩子的身影渐渐消失、、、、、、
(这章写的我好累,也哭的稀里哗啦,因为这是我爷爷的原型。愿天堂里的爷爷能过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