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宁见程清怡怒气冲冲,连忙劝道:
“程姐姐,你别气!我听我娘说,叶夫人对曾姐姐是真心疼爱,断不会真把她嫁给不堪的人!”
“是呀,我也听我娘说了,那吴少爷文采品学样样出色,人又敦厚,宁远伯府家境殷实,确实是个好人家!”朱玉婉也在程清怡耳边轻声劝道。
她们都是未出阁的闺阁千金,大庭广众之下议论婚嫁,确实有些不妥。
程清怡和曾玟秋一向要好,最听不得阮凤娇如此诋毁,一时气极,可也知道如今是文家宴客,便恨恨地瞪了阮凤娇一眼,转过头,不再理会她。
瑶宁这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心中难免暗怪阮凤娇故意挑事。
这样的品性,就算她大哥真喜欢,她爹娘也不会同意,整个家宅不宁的祸害嘛?!
这曾玟秋她虽然没有见过,可她的婚事,自己是听姚夫人提起过的。
自从姚夫人出月子后,对瑶宁更是上心,就算是这种并不太适宜姑娘家知道的事情也会挑一些告诉她。
用姚夫人的话来说,是“免得她当姑娘时,避讳太过,等到出了阁,什么都不清楚。”
据姚夫人说,曾玟秋的婚事倒也算她的嫡母,叶夫人用了心的。
叶夫人自己只生了两个儿子,曾玟秋是庶长女,一出生生母便去世了,一直都是养在叶夫人膝下。
这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只猫、狗,养了十几年,也有感情了。
而曾玟秋议亲的对象,则是京城宁远伯府伯爷的庶三子,今年十八,据说人品相貌都好,就是有一个缺陷,据说是年幼时,摔伤了左腿落了残疾,走路略有些跛,因此婚事一直有些不顺。
有不少人家都在传,是曾大人、叶夫人为了攀上伯府亲家,上赶着要把庶女嫁过去。
但据姚夫人所说,这吴三爷,她在京城时也见过几次,不说容貌才华,为人便很豁达通透,只京城里的大家闺秀都眼光高,一个“残疾”便让很多姑娘冷了心,却只看到表象,殊不知,宁远伯擅生财,是出了名的,当年这个世袭罔替的伯位便是因为赠了大部分的家产给太祖皇帝平定天下而得的,虽只是虚衔,可也证明了当年第一代宁远伯爷的生财有道,就算是追溯到前朝,这凭财得爵的,可就宁远伯府一家。宁远伯爷如今已经六十有二,早就发了话,等到两个庶子成亲,便分府单过,叶夫人也和姚夫人透过话,说宁远伯爷给两个庶子在京里各置了一个五进的院子,一个京郊的宅子,八百亩良田,京城最繁华热闹的东市上两间铺子,稍次的路段上铺子五间,五万两现银,另还有下人活计若干。
宁远伯夫人倒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短视的人,虽说宁远伯对庶子大方,可留给嫡子女的更多得多,便也乐意用钱财买个清静。
而吴三爷的生母已逝,又无其他同母兄弟姐妹,一旦成了亲,那曾玟秋便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了,虽说吴三爷不能出仕,可一来有宁远伯府在,又有曾家扶持,日子也不会难过。曾玟秋性子温婉,一大家子相处难免磕磕碰碰,哪有自己当家作主来得舒心?府里还没有正经的长辈,除了夫婿,便没有人再需要曾玟秋在意了。
如果不是吴三爷身子上略有不如意,以曾家的门第,以曾玟秋庶出的身份,这样的好亲,哪轮得到曾玟秋来?
“这是真心为女儿挑的亲事,得的是内里的实惠,而不是只看虚的。”姚夫人当时是这样下的结论。
既然姚夫人这么说,那这门亲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这些话,瑶宁现在也不好对程清怡说,只能挑些话安抚程清怡了。
到了午时,人也到齐了,紫苏便过来,请各位姑娘移步停菊园。
停菊园挨着后园,平时都用来宴客,院子很宽敞,沿着后园的一角,一路种满了各色菊花。
因日头正好,索性把宴席安排在了院子里,仿着前朝分食的样式,一人一张案几,一把椅子,夫人们在前头,姑娘们的席位则靠后。
瑶宁领着各家姑娘到时,各位夫人已经入席,彼此见了礼,称赞了一番你家姑娘长我家姑娘短的,便各自入席了。
瑶宁往前看了看,见叶夫人神色如常地和身边夫人聊天,便知道她心情不错。
几位姑娘自顾自地落座,瑶宁旁边自然是章明芙和程清怡了。
章明芙是新客,程清怡是好友,瑶宁一边一个招呼,倒也忙的不亦说乎。
宴席的菜色很是丰富,虽然因为雅州运输不便,并没有虾蟹之类的时鲜,却有不少菊花为食材的点心菜肴,还有去年酿的菊花酒。
宴席完后,姚夫人还安排了女说书先生,在停菊园里说书演义。
瑶宁对这些也没兴趣,索性领着几位姑娘们回了舒元阁,或下棋,或看书,一个下午倒也过得极快。
阮凤娇带着竺家俩姐妹在舒元阁里东看西看,一会儿满脸惊喜,一会儿羞红了脸,倒看得瑶宁一惊一乍的,深怕她偷拿了自家哥哥的私人物件,到时候来个私相授受来,一时有些后悔带了她们来舒元阁,只能让采织、采锦好生照看着。
采织索性亲自过去伺候阮凤娇三人,只让采锦跟着瑶宁。
晚膳还是在停菊园,夫人们一桌,姑娘们一桌。
直到把人都送走了,瑶宁才大大舒了口气,一时只觉得腰酸背痛,浑身都累。
她明明没干什么活呀?原来操心也是那么累人的!
跟着姚夫人到永澄院里逗了一会儿文小六,不一会儿文二老爷和文辰翰俩兄弟都回来了,瑶宁便回了锦绣居。
早一步回去安排的采织早就命人准备好了大木桶和热水,等瑶宁到了便服侍瑶宁沐浴。
瑶宁还是不习惯被服侍着洗澡,好说歹说,催了众位丫鬟回去,然后好好泡了个澡,又早早回床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瑶宁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伸了个懒腰,窗外又是个晴天,丫鬟们服侍着瑶宁起身洗漱,采织回报说,这几天韩嬷嬷也都乖乖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只偶尔出院子走动走动,瑶宁一时只觉得身心畅快,领着丫鬟轻快地去寻姚夫人吃了早饭,抱了一会儿文小六,便心急如焚地小跑着去了舒元阁。
从今天开始,赵梓修两兄弟,便要跟着袁老先生一起读书了!
赵梓伦年岁还小,一年前才跟着赵大人启了蒙,便没有跟来。
前几天赵大人已经带着赵梓修与赵梓仲亲自酬谢了袁老先生,今天便只有赵梓修、赵梓伦两人,带着小厮过来了。
瑶宁跑近舒元阁时,正看到赵梓修与赵梓仲对着袁老先生拱手见礼,连忙慢下脚步,整了整裙摆,这才略略垂着脸,端端正正地走过去。
“见过袁先生、赵大哥、赵二哥。”瑶宁低垂着视线,露出一个标准的端庄笑容,微微抿唇,没有见牙。
袁老先生点了点头,撸了撸灰白的山羊胡。
“嗯,今天来得倒还早,先去练会儿字吧。”
瑶宁又曲膝行了礼,这才慢悠悠地踱步回了西次间的书房。
平时,上午辰时正到巳时正,是文家兄弟授课的时候,在此之前,两人便在东次间里念念书,而瑶宁的正式授课时间,则是在巳时正到午时,半个时辰的时间。
偶尔早到了,瑶宁便独自在西次间练练字看看书。
今天辰时还不到,瑶宁便来了舒元阁确实少见。
袁老先生有些被瑶宁的好学不怠感动到了。
赵梓修则看着瑶宁端庄的走姿,心酸之余更生怜惜。
在这个时代,女人要比男人所受的苛责更多。
如果不是自己当时没有注意,也不会让文瑶宁一个活泼单纯的大学生,学这样那样的规矩,受这样那样的礼制约束,硬生生改掉所有的习惯,失去所有的亲人……
幸好,自己已经找到她了……
想到,瑶宁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或许是战战兢兢地过了两个多月,赵梓修便不由得心疼这个在原本的时代中该是多少无忧的女孩。
赵梓修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不仅是瑶宁,还有他,也必须再努力、更努力,才能真正在这个时代站稳站好,只有他能站稳脚跟,有个好前程,才能真正照顾瑶宁。
不管怎么说,他是瑶宁的老师,从他找到她开始,她便是自己的责任了!
赵梓修敛去心底的暗叹,跟着袁老先生,恭恭敬敬地进了书房,脑袋却是开始发麻。
他是正宗的瑞士籍华裔呀!!!
他从小在瑞士长大,除了后来毕业回国,也就小时候放假时在国内亲戚家里住过,虽然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可那是小时候他祖父强迫的!什么四书五经、什么孔子百家,那都是他在电视报纸上看到过的!
赵梓修老师在心底欲哭无泪:我是软件工程与计算机应用学的工学博士呀!!!
这也忒专业不对口了!!!
***********
存稿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