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罩顶七杀来,金光遍地破军降,举世皆暗贪狼出”,世人皆以为此谶语只有三句,未知还有后两句没有传开:“七杀破军贪狼俱,天下易主必无疑”。
这段杀破狼的传奇,便由七杀开端。
金国边境的草原,天寒地冻,遍地积雪。一顶在此地算得上奢华的帐篷里,有一孕妇,正在痛苦呻吟,显是要生了。
帐篷外,金国三皇子阿木正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要生产的妇人,是他从对面秦国抢来的女奴,正要为他生下一个能保他称帝的孩子,传说中的七杀星。
妇人嘶喊得越来越痛苦,帐篷里的产婆乱成一团,出出进进慌乱不堪,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阿木的眉头锁得越来越紧,时而向帐篷里望一眼,时而看看天色:万里晴空,正午的阳光洒遍草原,天气还算好,没有一点要出云的迹象。
眼看两个时辰过去,孩子还是没有要出生的迹象,阿木忍不住走向不远处,寻找金国的国师。
国师身材高大,低眉垂目,站在雪地上,喃喃念诵经文。听到阿木走近,国师睁开眼,看着阿木道:“王爷心急了?”阿木点点头,说道:“已然两个时辰了。”
国师抬头看看天,不慌不乱地微笑道:“王爷不必焦急,天上星宿下凡,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阿木闻言,也不再说什么,转头又看看帐篷,心想:“早知这奴隶怀的是七杀星,就该给她吃的好些。”
帐篷里的女奴罗氏,是金国去年雪灾时,从秦国幽云州抢粮食,顺手抢回来的。因比其他秦国女子秀气些,便成了阿木独自享用的奴隶。跟了阿木不出三月,便有了身孕。她一个奴隶,即便怀了孩子,也没什么好待遇,至多少干些活。说来也奇,罗氏吃不饱、穿不暖,每日里从早干活干到晚,她腹中孩子却一直稳稳待着,从没任何小产的迹象。
如此硬气的孩子,阿木想当然认为这是个儿子。多个儿子总是好事,阿木便打算等孩子生下来,派人送回京都交给王妃随手养着,若能活下来,也不少他一口饭吃便成。
谁知这打算被远道而来的国师给打乱了,而且乱得让阿木心甘情愿。
金、秦两国边境,一直流传着几句谶语,当头一句便是“紫云罩顶七杀来”。国师告诉他,罗氏腹中的,便是隔了八百年要再度降世的七杀星。
阿木与几个兄弟夺嫡夺得你死我活,因棋差一招被遣到这边境镇守。若这个儿子真是七杀将星,那阿木在父皇那里便有的说了。因此,今日罗氏生产他如此着急。
帐篷里罗氏已经有出气无进气了,眼看便要一尸两命。这时,天上突然响起了闷雷,轰隆隆地从远方卷过来。阿木浑身一震,抬眼望天,只见西方,一片紫云慢慢出现,缓缓向这里飘来。国师又闭上了眼,大声地诵起经来。
那片紫云,看似缓慢,却不到一会儿,就飘到了阿木头顶,后面还陆陆续续不断飘来或深或浅的紫色。很快,整个天空被紫色笼罩,阳光让挡得密密实实,透不进来,天地间,沉沉地被紫云压着。
云下的世人此刻都目瞪口呆地抬头望天,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下一瞬,地上的人们全都跪了下来,惊慌莫名。长者们口中不断地念着:“紫云罩顶七杀来,紫云罩顶七杀来!”他们的声音,都被云中响起的炸雷声掩盖。
阿木惊骇之下,也跟着跪下,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帐篷,就在紫云盖住天的那一刻,帐篷里“哇!”的响起婴儿的哭声,孩子降世了。
等了有一刻钟,等帐篷里的哭啼声渐停后,紫云便慢慢退去,退得有条不紊。等阳光终于再度普照时,产婆将包好的婴儿递到阿木手中。阳光照在婴儿身上,显出一片金光来。阿木颤着声问道:“可是儿子?”产婆低头小声回道:“禀告王爷,是位小郡主。”阿木抱着婴儿的手顿时一沉。
国师走到阿木身边,先恭恭敬敬给婴儿行了个礼,接着直起身,端详这新生的小女婴。年纪太小,暂还看不出长相好坏来,只是这小女婴皱眉闭眼,一张小脸上,竟显出几分威严与不耐来。
国师顿时一肃,转头对阿木说道:“王爷,虽是位小郡主,但她确是七杀将星临凡,您当精心抚养才是。”
阿木木着脸,点点头。心中却暗暗叫苦:“若是个儿子,又是七杀将星,本王在父皇面前定是第一得意之人。可这女儿,京都谁人会信,七杀星会降在一个奴隶肚子里,还是女儿?”
他再低头看看闭着眼的女儿,叹了口气,先将消息报给京都,暂且看看再说吧。
女婴暂时交给罗氏与几个养过孩子的妇人照管,阿木心中乱成一团,修书一封说明异象,为女儿请封郡主。把信送走,他便日日翘首等京都消息。
京都消息送来时,阿木正坐在帐篷里看女儿。金国以金为贵,阿木便给女儿取名金枝。小金枝确实与一般孩童不大一样。从生下来起,便很少哭闹,自能睁眼起,她便喜欢安安静静地看人,表情沉静。阿木偶尔与她说几句话,她竟似能听懂。只是金枝脸上总是有些阴沉,不似别的孩童那般讨喜。
阿木听到京都来信,便急急起身,从随从手中接过来,打开一看,是父皇的字迹。信上说,虽金枝生有异象,但究竟是否七杀星,还待定夺。另有金枝母亲是奴隶出身,若现在便封郡主,未免失了皇室尊严,此事还是放一放的好。将来若有机会,叫阿木带着金枝到京都,让皇帝亲自一见。
阿木越看脸色越差。除了父皇的信,自己王妃也附信一封,大意是,阿木的两个哥哥在父皇面前不知说了什么,父皇见信本是高兴的,但现在对此事也是半信半疑。阿木将信狠狠掼下,一时气愤,他转头又瞪了金枝一眼。他本指望借金枝翻身,如今却叫父皇疑上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金枝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沉静安定,小小婴儿,竟似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