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刚刚下过,京都一片漫天漫地的银白。国师带着金枝,匆匆行走在贵族们聚居的城南。国师手中,还带着秦国江南产的丝绸,作为胡敏公子生辰之礼。
金国京都,人尽皆知,二皇子阿隆王爷家的庶子胡敏,聪颖异常。虽目今只有四岁,却语言伶俐,身体敏捷。当今皇帝,对他也是钟爱得很。
比起二皇子有胡敏搏皇帝欢喜,大皇子便以素来稳重,得皇帝倚重。
这是皇帝的两位庶子。比起他们,三皇子阿木除了占着个“嫡”字,就没有其他优势了。
论功绩,大皇子治过金国水患,二皇子抓过几个大贪官。三皇子,这么多年只是默默在边境驻守。金秦两国又休战几年,没有三皇子用武之地。
论势力,大皇子有河间府、河北府。二皇子有山南与汉中。三皇子,只一个地穷人少的苍云州。
论子嗣,大皇子儿子众多,二皇子有胡敏。而阿木王爷,家中只两子两女,其中一女还是奴隶出身的母亲所生。
这女奴生的女儿,自三年多前被国师带到京都承继衣钵,便沉默寡言,只事事跟在国师身后。说是将来继任国师,但这么一个连话都不怎么会说的女娃娃,真不知她能不能胜任。
整个京都,略有些地位的贵族,其实都是想看阿木笑话的。将女奴的孩子当成正经孩子养,那叫其他人家中那些贵女生出的孩子如何?
因此,阿木王府里也只王妃得知此事后,逢年过节给金枝送些吃食衣物。侧妃交际应酬,从不提起她。金枝的两位哥哥一位姐姐,更是连面都不与金枝见。
国师想起这状况,每每担忧。本是为了让金枝平安长大,不想自己这法子却害得金枝被整个京城的贵族玩笑。
国师越想越觉对不住金枝。他伸手出去,牵住了金枝的小手,握着冰凉。他低下头去,柔声问金枝:“可是冷么?”
金枝抬起脸蛋,静静地看着国师摇了摇头。
金枝如今六岁,越发长开了些。星眸幽深,鼻梁高挺,细看起来,已现出将来的绝尘之色。只是她面上沉静得很,叫人看了觉得阴郁,往往忽略她是个美貌小姑娘的事实。
国师自觉金枝受了冷待,便打今年起,频繁地带金枝到各个贵族家中应酬。因当今皇帝年纪大了,越发信些鬼神之说,国师也变得重要起来。一些新晋贵族,倒还愿意给国师脸面,收起轻视之心,对金枝好些。
只是皇室与年久大族,见了金枝,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古怪模样。所幸金枝是个坚韧的小姑娘,并不为此动容哭闹,只是淡淡的,倒教那些人无趣。
今日,国师带着金枝,往阿隆王爷府上赶,边走还边对金枝细细叮嘱道:“待会儿金枝就要看见胡敏公子了。不论你二人将来有何牵扯,今日金枝可要稳住了,千万莫做出格的事。毕竟,胡敏公子颇得二皇子喜爱,金枝的爹爹,却还在苍云州回不来呢。”
金枝看着国师点了点头,抿着嘴不说话。
国师心里暗暗叹气,看了看天色不早,便拉着金枝快步向阿隆王爷府里走去。
不一会儿,走到王爷府门口。早有管家笑盈盈地迎上来,招呼道:“国师来了,里边儿请!我们王爷正念叨您呢!”说完他不经意一低头,便看到金枝乌黑眸子正看着自己,不由撇了撇嘴,说道:“阿木王爷家的金枝小姐也来了!请吧!”
门口其他下人听管家言,知道这个全京都的“七杀星”笑话来了,都不由偷偷撩起眼皮,看金枝一眼。心下俱想,相貌倒不丢王爷的脸面。毕竟一个女奴能叫王爷看上,长相必是不差的。
只是满面冷峻,穿着普通,哪里像其他王府家的郡主、小姐,打眼一看全是矜贵之气。下人们便生了些轻视之心。碍于管家当前,只能偷偷互相捅捅,半抬着头朝金枝挤眉弄眼。
下人们的无礼,国师与金枝仿若未见。毕竟今日是胡敏公子生辰,若在门口就闹开,只是叫阿隆王爷下不来台,给金枝招敌。
他领着金枝走了进去,一路到了前院。
院中早升起十数个铜炉来,消散雪气。宾客们坐在炉旁,就雪赏梅,倒也风雅。
阿隆王爷见国师进来,哈哈笑着大步迎上前来。
阿隆王爷与金枝的父亲阿木一样,都是高大魁梧身材,只是面相比阿木看着和善得多。他大步流星,一会儿便走到国师跟前,也不拱手,亲热地握着国师的左手,将他往席上带。
国师一走,金枝便跟着。阿隆王爷这才注意到国师带着这么个小姑娘。他低头看看金枝,又抬头问国师道:“这便是......”
国师点头,大声说道:“这便是阿木王爷府上小姐,我的衣钵传人,金枝。”
他话一说完,前院的男客们顿时窃窃私语,议论开了。不断有人对金枝指指点点。
阿隆王爷面上神色一冷,又很快恢复,笑着对国师说道:“国师带我侄女儿来,怎的不先说一声。这前厅俱是男客,怎能叫侄女儿坐在这里!”
说着,不等国师说话,他便大声招呼着下人,叫去后院告知王妃一声。
下人领命而去,阿隆在前院与国师闲话些家常,时不时看金枝一眼。他见金枝一双眼瞳乌黑,面上一片沉静,毫不怯场,倒在心中赞了一声“好胆色”。只是自己这弟弟行事欠妥当,便是再好的女儿,终究出身不行。怎能叫国师公然定为衣钵传人。给自己平白招敌。
听说父皇得知此事,也是冷哼一声,至今将金枝晾在京都,不传不召。
他心里想着,口中却依旧亲热。等了一会儿,见一个丫鬟匆匆行来,低声对阿隆说道:“三皇子府上王妃也在,叫带金枝小姐进去呢。”
阿隆刚欲答应,却见后院又跑出一个敦实的男童来,一跑出来便在前院大声叫嚷:“哪个是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