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站在王府后院,与胡敏直直对视。金枝面沉似水,胡敏满眼怒色。
一直坐在那里看笑话的二皇子府的王妃与侧妃觉出不对来。胡敏的生母,阿隆的侧妃娜婉顺金枝视线一看,不由大怒。这个奴隶的女儿竟敢盯着自己的儿子看。
她当下冷了脸,骂奶娘道:“叫你看好小公子,你怎么看的?让他就这么跑出来,他小孩子魂还不全,万一吹了风再被什么冲撞了怎么办!”
娜婉这一番话,明眼人都知道,是冲着金枝说的。阿隆的正妃是娜婉的表姐,名叫娜日。她觉得娜婉说得刺耳,便沉下脸来:“胡说些什么!出来吹个风怎就娇嫩得便要得病了!”
说着,她抬眼看向金枝的嫡母萨瑶,果见她沉了脸。
萨瑶皱着眉,唤金枝道:“金枝,过来坐着,站在那里做什么。这桌上又不是有什么悍兽吃人。”
赫哲虽鲁莽,平日却最怕母亲发怒。如今见母亲面色不好看,忙拉了拉金枝,将她扯开,牵着她往母亲身边走。
娜婉话刚说完,也知说错了,正想跟三王妃陪笑几句,了了此事,却被她说成悍兽,当下脸便青了,哼了一声不说话。
金枝最能看出人颜色好坏。她见席上妇人,各个冷了脸,便收回了目光。虽年幼,金枝却也能看出国师在平日这群贵人中说话的不易。今日走前,罗氏又千叮咛万嘱咐叫金枝千万莫得罪贵人叫国师难做。因此,她便收回目光,跟着赫哲,坐到了席上。
三王妃萨瑶因气娜婉说话浑不顾及阿木一府的面子,便故意叫金枝坐在了她的旁边。这一下,娜日与娜婉姐妹俩齐齐变色,只是不好直言萨瑶的不是。
金枝坐在萨瑶身边,看着满桌珍馐,却并不动筷。萨瑶正要招呼金枝吃饭,却不料赫哲在一旁大声问道:“妹妹,你是不是不知怎么吃?”
几桌妇人都闷笑起来。萨瑶的脸都气白了。她刚想叱喝赫哲,却见金枝沉稳地点了点头。
方才不小心笑出来的贵妇人们刚收了笑,此时绷不住,都强忍着看三王府的笑话。
萨瑶此时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刚想发作,就见赫哲夹了个螃蟹放在金枝面前,边拿小银件剥壳,边细细地说:“这是皇祖父宫中赏下来的,是平日就养在温泉中,专供冬季吃的。你看着,我教你怎么吃。”
萨瑶见赫哲小心翼翼的样子,直似要把这个便宜妹妹捧到天上去。想起平日,自己这个儿子心性憨直,总被府里那两个狡诈成性的庶子庶女玩弄,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妹妹陪他,倒不好扫了他的兴。
这么想着,萨瑶便暗叹一声,不再说话,由着几桌的贵妇人偷偷挤眉弄眼。心里只想着,快快等宴席散了,带赫哲回家,今后对这个让她丢尽脸面的金枝有多远赶多远。
这几桌妇人今日,便拿金枝当乐子下饭,吃了一席。萨瑶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散了席,便要丫鬟将金枝送到前院,自己带赫哲回府。她心里还暗叹,不出明日,自己府里又要成了京都贵族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谁知赫哲一听要送金枝回去,大声喊叫着,护在金枝身前,不让丫鬟碰她。他嘴里还向萨瑶求情:“母亲!将妹妹带回去吧!我想要妹妹!”
赫哲今年八岁,好不容易碰着一个笑得比春花还好看,又肯静静听自己说话的妹妹,哪肯就这么分开。
萨瑶今日脸面丢得不知几何,如今儿子还在这里混闹,她站起身来便喝道:“歪缠什么!金枝她娘还等金枝回去呢!”
谁知赫哲眼珠子一转,又小声说道:“咱府里又不是养不起人,连她娘也接来不好么?”
这下,后院的妇人都笑开了。娜婉本就记着方才萨瑶指桑骂槐之仇,此时笑着对萨瑶说道:“三王妃一向贤德,教出来的儿子也良善得很。不如,三王妃便顺着赫哲侄儿的意思,将那女奴接回家去?”
萨瑶闻言,脸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你再不听话,等你父王回来,打不死你!”
赫哲身子抖了一下,想想金枝走了,自己在府里又要孤孤单单,便强撑着说道:“我不怕!我要妹妹!”
萨瑶气得狠狠瞪了眼赫哲身后的金枝,心里暗骂:“扫把星!”
金枝一直默默不语,想着等赫哲闹完了,自己去找国师。此时听着,赫哲似乎因为自己还要挨打。她轻轻推了推赫哲,说道:“我不跟你回去。你别闹。”
金枝一开口,后院的人都呆了一下。妇人们一直都以为金枝不会说话,或说话不太利索。怎知金枝一开口,声音清冷,听着还透着些悦耳。
赫哲被金枝噎了一下,回头瞪她:“我对你这么好,你怎的不跟我?!”
金枝皱了下眉,说道:“我要回去。”说完,便抿紧嘴,再不说话。
萨瑶见状,温言说道:“金枝要跟国师学本事。赫哲不要坏妹妹的事。等妹妹闲下了,我送你去看她。”
赫哲仍嘟着嘴,黑亮的大眼睛瞪着金枝,问道:“你是要学本事,所以不跟我走吗?”
金枝从边境过来,哪里见过这般缠人的孩童,此时也点了点头,想着先将赫哲弄回去。
赫哲低头想了想,说道:“那我先去跟胡敏弟弟玩耍。等你学完本事,我再去寻你?”
金枝还不等说话,萨瑶忙替她应下。赫哲这才不甘不愿地放人。后院妇人笑成一团,萨瑶的脸气得发青。
金枝趁乱,也没叫丫鬟带着,凭记忆便朝前院走去。刚过了一座假山,猛然间便觉有人揽住了自己,将她猛然带到了假山后。
金枝也不慌乱,紧紧掰着揽住自己的大手使力,那只手立刻便见青了。
到了假山后,那揽住金枝的人忙不迭放手,声音里带着些笑意:“见了故人,你便是如此欢迎的?”
金枝抬眼一看,一个男子眉如墨,眼如星,一脸笑意盈盈看着自己。她眨了眨眼,有些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只见那人蹲下身来,拧拧金枝的脸蛋,金枝竟然没躲开。
他笑着说道:“当日一别,我是做梦都后悔没收你做徒弟!我是苏童,你还记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