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颐轻笑,好啊,自然好啊,拜你和萧宣慷所赐我好得都快好死了......何晴岚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扫除叶初颐对她不好的印象好让自己被原谅,因为叶初颐没死这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如果自己还像以前一样,不光是何晴岚和萧宣慷,就连整个何家也会为之倾灭的。
叶初颐停下了脚步,却不言语,那双眼睛里突然氤氲这水气,她哽咽着抱住了何晴岚,和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道:“温绢姐,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我求求你别离开我了,别伤害我了,你好好地陪着我好不好?”
何晴岚搂住了怀里的叶初颐,温柔地拍拍她,拿出手绢擦干了叶初颐眼睛里的泪水,半开着玩笑道:“还是郡主呢,怎么还哭了啊,不用怕了,温绢姐以后就是不出嫁也会陪着你的。”
叶初颐接过何晴岚递来的手绢,狐疑地说着道:“真的?”
何晴岚嗤笑一声,道:“鬼丫头,当然是真的了,你改天抽空到我府上来坐坐吧,我带你赏赏花,散散心。”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萧宣鹤驻足,他分不清楚叶初颐那是真的,还是演戏?这个叶初颐真是太能装了,明明那么恨何晴岚,还装得情谊深厚。叶家的府邸比较寡淡清雅,叶氏之人一点都不喜欢华丽的装饰,都以平淡简朴雅致为主,所以才培养出了他们淡泊名利的性格。不管什么时候,叶家,总是那个与世无争的性格。更令人奇怪的是,叶府从来都没有扩张过,百年的家族古宅从来都没扩张,只在厢房和室堂改换些用具罢了。况且,叶家世代单传,香火单薄,主人加下人甚至不抵一位六百石的小官家里多。
亭子,又是亭子,西梁的大家族都喜欢亭子,可大部分都为了图个风雅罢了。凉亭里,萧宣慷命下人设好座位,自有人奉上香茶,接着端上棋盘来。这个棋盘是叶府的珍品,通体用一整块白玉雕成,璧色无瑕,宝光温润,光是玉色就能让人难以转开目光。上面更用金丝镶成棋格,看起来金晃晃的,一看就是上等纯金。棋子竟由赤金打成,放在白玉棋盘上,被宝光一映,光彩夺目,就像一个个小太阳。此等奇珍异宝,竟然出现在叶府上,足可见皇帝对南毓长公主,对叶家的重视。
和以前的情景很相似,萧宣慷笑着邀请萧宣鹤坐下一起来一盘,他们好像很喜欢互争互斗一样,每次都难分胜负,上次在皓月阁也是的,看到此景,叶初颐幽幽地叹息一声,上次被那个东家请去看好戏,结果待了几个时辰,他们也难分胜负,最后东家看天色很晚了,就请他们回去了。现在也是如此,再坐在这里看他们下棋,还真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萧宣鹤的黑子与萧宣慷的白子在棋盘里全搅在一处,简直象两军贴身肉搏,混战成一团。叶初颐看得很明白,这两人棋艺相当,所以才胶着在一起,如想取胜就必须肯舍弃局部,跳出混战的圈子,着眼大局。
萧宣慷的目光冷凝,一颗棋子夹在两指间好半天也不曾落下。
何晴岚低声问道:“啼竹,你瞧他们谁能赢?”
叶初颐淡然道:“他们二位王爷旗鼓相当,都是擅棋之人,要决出胜负,还要一番苦战。”她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明白,棋如人生,下棋的时候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真实性情。萧宣慷善于运筹帷幄且行事周密,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他唯一的弱点就是百般掂量,心思太谨慎。而萧宣鹤呢,为人又太过漫不经心,聪明是聪明,太容易被人钻空子,若遇上萧宣慷这种对手,一着不慎就满盘皆输。
真实情况果然如叶初颐所说,两人僵持良久,何晴岚和林鸾珮都有些昏昏沉沉,但顾忌着大家闺秀的礼仪,才强打着精神,可是她们还没有分出胜负,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不一会儿,叶府的下人来道:“两位王爷,小姐,公子和两位女公子该用膳了。”
萧宣鹤随即道:“先等一会,郡主在为本王爷和燕王做评判,其他人先过去即可,我们待会儿亲自陪郡主回去就是!”
叶初颐腾地站起来,取过萧宣鹤手里的黑子,飞快地在棋盘上落下。萧宣慷突然变色,叶初颐转头看看他,脸上现出了一抹笑容。她生得十分清雅,这一笑别有味道,把萧宣慷一颗心震荡得砰砰作响。
棋盘上黑白胜负已分,可是陆云生站起身来,缓缓地取过萧宣慷手里的白子,落在棋盘上。他淡淡地微笑着对叶初颐和萧宣鹤他们俩道:“姐姐似乎忘了一事,该出棋并非秦王殿下,而是燕王殿下,所以现在,燕王殿下,您赢了。”
那三人却都没了言语一看到这情形,何晴岚立刻柔声恭喜道:“姎恭喜燕王殿下赢得优胜。”
萧宣鹤和萧宣昶还都没有起身,萧宣鹤含笑望着陆云生,萧宣慷则冷冷地望着叶初颐。
陆云生现在依然和颜悦色地道:“两位王爷,这不就下完了吧,我们去用膳吧,漱玉好饿啊。”
待其他人被陆云生先领着离开,萧宣鹤转头看了一眼花园,望着叶初颐道:“颐儿,我以为你会帮燕王的。”
叶初颐冷笑一声,出了林家,她还懒得在一个面前装,那个人就是萧宣鹤。她倒不是讨厌萧宣鹤,而是觉得在他面前装,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她道:“可是最后不还是燕王殿下赢了,王爷输了吗?以为的事情总会出错的。”
“本王并不这么觉得,倒本王的小表弟,棋艺了得,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啊。”
“那王爷可就错了,王爷你从来都不认真对待萧宣慷不是吗,你在让着他,或者说你一直在隐藏实力,目的就是不让别人知道你的技艺高超。”
听到这话,萧宣鹤的笑容凝固,转而就又换上一个笑容,他的双唇勾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含情浅笑地盯着叶初颐,惊艳迷人的同时又令人感到诡异胆寒,有种能更蛊惑人心的魔力,那潋滟的双眸仿佛能放出光来,他慵懒地道:“叶初颐,你知道像你这样喜欢拆穿别人隐私和秘密的聪明人,通常会落到个万尘枯骨的下场吗?”
叶初颐垂下眼眸,乖巧地低声道:“恕姎愚笨,难解王爷的意思,姎从未拆穿过任何一人不是吗?”
爽朗的笑声发出来,萧宣鹤道:“郡主,你是个聪明人,这个意思你该懂了吧。”说完他便去追先前离开的陆云生一行人。在他的心中,早已是牢牢刻下了叶初颐这个名字,真是个鬼丫头,他忍俊不禁,又轻笑出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放在叶初颐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萧宣慷走在陆云生的身边,他的笑容有一股高贵和邪气着,道:“多谢常安王相助,本王才能赢靖王一局。”
陆云生摇头微笑,道:“王爷言重了,在下只是尽绵薄之力望王爷获胜罢了。”他暗自腹诽,真当他是个好糊弄的小孩子吗?这样套他的话!整连串的事情上,林鸾珮和何晴岚都没有多一句嘴,她们都没有任何封号和爵位在身,而他们四个,两位王爷,一位世子,一位郡主,都是比他们身份高的人,见到他们,几乎所有女子都得自称一声“姎”。
林鸾珮早已受不了这样比人低贱的日子。她好歹也是丞相的女儿,是身份地位最高贵的林家的直系族人,可到了这些人面前,她还是要低声下气,畏头畏尾的,毫无地位可言!她从很早以前都想获得更高贵的身份,于是她想到了做王妃,她开始憎恨当出生就是郡主的叶初颐,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已经算是朝臣官员的各家千金贵女中最高贵的。其实林鸾珮对权力与地位的渴望早已超出常人,拜金虚荣,形容她最合适不过。
公主千金贵女郡主皇后嫔妃都是站在顶端的女子,可说到底,最顶端的就是母仪天下,凰舞九天的皇后。
何晴岚的面无表情,没人知道她在思考着什么。
夫围棋之道,天道人道交合而成也。远古洪荒,大禹疏导,大地现出茫茫原野。于是大禹立井田之制,划耕地为九九扩大的无限方块。其中沟渠纵横交织,民居点点布于其上,便成人间棋局也。后有圣哲,中夜观天,感天上星光点点,大地渠路纵横成方,神往遐思,便成奇想,遥感天上星辰布于地上经纬,当成气象万千之大格局。神思成技,做经纬交织于木上,交叉点置石子而戏,便是棋道之开始。其后攻占征伐,围城夺地,人世生灭愈演愈烈,棋道便也有了生杀攻占、围地争胜的规则,久而久之,棋道成矣。乃此人道天道交相成而生棋道之理也。
世间万物,皆环环相围而生。民被君围,君被国围,国被君围,君被天下围,天下被宇宙围,宇宙被造物围,最终,造物又被芸芸众生围。此为棋道,实为人道天道,所以棋以围名,正合天地万物之法则。棋道以围地为归宿,但必以围势为根本,势高则围广,势卑则围小。
故此尝道:
黑白世界,
纵横经纬,
上可喻天道,
下可喻人伦,
纵横于六合之地。
陆云生领着萧宣慷等人进去的时候,宾客也进正厅的时候,已聚满了前来贺喜的人。
林鸾珮轻轻走进了大厅,就像一朵美妙的云彩飘了进去,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纷纷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林鸾珮,她的额头饱满,下巴尖巧圆润、微微突出,红唇微抿着,凤眼闪若繁星,微微含情,还隐隐含着淡淡的忧伤与艳丽,让人浮想联翩。这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像一朵高傲绝色的牡丹,虽然动人却有些让人不敢亵渎靠近。
在众人之中,萧宣慷走得比较快,并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之一,他面容英挺,又是一身华服,在众人之中格外显眼。林鸾珮走得慢,一路走过去,却正正迎着他的眼光,他眼睛发亮地望着她,林鸾珮被那目光看得脸上微微泛红,丝毫无对象地笑了笑。
往日里,林鸾珮从不出席这样的场合,林家人的想法很容易理解,越是神秘越是娇贵,外面人只知道林丞相的长女倾国倾城,却不知道她究竟美丽到什么地步,此刻见了,燕王的目光目不转瞬地投向她,竟看得如痴如醉。林鸾珮仪态端庄地迎接着所有人那瞬息被惊艳的目光,她镇定自若地承受着嫉妒,垂涎,憎恨或是各种各样的目光,风情万种地伸手拢了拢耳边飘扬的碎发,双眸微眯,盈盈泛着水光。
有人惊叹不已的说:“林家的这个大女儿生得可真是美呢。”
“是啊,真像个图画里的人似的,美得让人难以置信。”
“林家人真是保藏得太好了,这么美,就算是九重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忘记了,这是啼竹郡主为祝贺常安王叶安哲十岁诞辰而举办的宴会,没有人记得今天是来干什么的,甚至没有人想起问一句,主办人叶初颐如今在何处。叶初颐还是没有出现,马上就要开宴了,她却始终没有踪影。永昌侯看到这场景,深深皱起眉头。
陆云生悄悄到他身前:“师父,我去找一找姐姐。”
永昌侯点了点头,想要嘱托什么,可还是忍住没有开口。叶初颐来与不来,现在都不重要了,有这样倾城绝色的林鸾珮,谁都想不起她来,再说这次宴会的主角是常安王,并不是她。一切,都被指使林鸾珮的林家搞砸了。而且,林家人分明是故意的,他们就是看不得叶家受重视,就是想抢风头罢了。
陆云生点头,快步离去。长公主府花园内,姗姗来迟的秦王萧宣鹤穿过回廊,正巧见到雎言从不远处匆匆走过来,便不自觉地顺着雎言走过的路线望去,竟在花园里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看见了叶初颐。庞然的花树下,两根绳索悬挂系着宽大的木板。秋千上端坐着一个女子,双手抓住长绳轻轻摇晃着,粉红的裙摆宽大旖旎摊在地上。宛如一朵梅花,柔顺黑亮的长发将发分股,结鬟于顶,不用托拄,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结髾尾、垂于肩上,梳成垂鬟分髾髻,令她显得更俏皮可爱,她看着天上的月色,瞳孔里落着一个银白的光点,她半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宣鹤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容,就要走过去,走在一旁数着双螺髻着桃粉褙子的雎言见萧宣鹤向叶初颐的方向走去,连忙拦住:“王爷,恕奴婢无礼阻拦您,因为宴会就要开始了。”
“我知道!”萧宣鹤突然笑了笑,“我不是第一次来了,待会儿我自己去就好!”
雎言愣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萧宣鹤朝她挥挥手,命令道:“你先下去。”雎言自知自己身份,不敢违逆,闻言朝他福福身,悄悄退下。
叶初颐原本正盯着天空的月色,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响动,转头向这里看过来。萧宣鹤止住了步子,他清楚地看到,叶初颐的眼睛里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混杂着笑意的嘲弄和清冷如井的潋滟水光,让人一下子如置身于冰水中。
萧宣鹤心中一动,笑道:“郡主是今日宴会的主办人,郡主的亲弟弟又是今日宴会的小寿星,你怎么跑到这里躲清闲来了?”
叶初颐闲闲地抬手理了理垂在肩边的长发,嫣然道:“昭颜姐定会在宴会上大展风采,我若是挡了她的路,那才是罪该万死呢!”
“你在说什么?”萧宣鹤有些惊讶,脸上却还是漾着抹神秘的笑容,“今日宴会又不是为林大小姐举办的。”
叶初颐轻轻一笑,漠然道:“今日秦王殿下名为来替我弟弟祝贺,实际上不过是想要掂量我们叶家在陛下的地位,好看看究竟值不值得合作,不是么?”
“你……”萧宣鹤没想到她如此直言不讳,心下暗惊,脸上的笑依旧完美妖艳。
叶初颐轻描淡写的挑眉,望着他,道:“王爷不必费心了,昭颜姐有林家做靠山,还有无与伦比的美貌,她对你,才是最有用的。”她清雅的脸上不带半点情绪,眼睛里却始终带着一种嘲讽的神色。这一幕映入萧宣鹤眼中,忽然间,就有了那么点异样的心情。
这个女子,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呢,萧宣鹤微笑:“看来,你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愿我们今后的合作能够像现在一样很愉快吧。”
叶初颐视线依旧望着他,却又像是穿透他在看着别的什么,淡漠而冰凉。萧宣鹤盯着她,老实说,叶初颐长得很漂亮,但跟林鸾珮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再加上面对自己的时候,她少了几分女人的妩媚娇柔,多了几分坚毅和清冷,他轻轻叹道:“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份,你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就很厌恶我也很恨我……”
叶初颐唇角上挑,悠悠地道:“王爷误会了,你我可是盟友,有情谊才有厌恶和憎恨,我们间哪有这么复杂。”
萧宣鹤不由发愣,他发觉,自己越来越没办法理解这个少女,甚至摸不清她半点心思。这种感觉,真令人不舒服。接着他淡淡道:“今日的宴会,你是必须去的,就算只是林鸾珮的陪衬,你也非去不可。因为三殿下有一份礼物,要在众人面前送给你和叶安哲,虽然我三皇兄现在不是东宫之主了,但你不会要拂了她的面子吧?”
本来萧宣鹤以为叶初颐还会找借口推脱,没想到她却顺势站了起来,带着笑容道:“多谢王爷提醒。”说着,便朝宴会的方向而去。萧宣鹤一愣,随即阴冷地盯着叶初颐的背影看了半天,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