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屑屑互玲珑,飞飞扬扬玉漏终。
中毒这件事,萧宣鹤没用和任何人说起过,其实这毒他已经中了有半年之久,就是在叶初颐突然退隐江湖后,他中了唐门暗器毒砂的毒。
蜀中唐家的大公子,唐潇雨。叶初颐猜得出如此的毒,定是唐潇雨干的好事。
不过萧宣鹤一般都在北方活动,怎么会和蜀中唐家的入有过节?
萧宣鹤看叶初颐一本正经地沉思的样子,叹了口气,坦白道:“我们是在明州附近遇上的,他非说我调戏他的妻子,我说没有,他偏是不相信,我们便发生冲突,我虽然重伤了唐潇雨,可是也中了唐潇雨的一把毒砂。”
蜀中唐门的毒药暗器,除了唐家的子弟外,天下无人能解。无论谁中了他们的毒药暗器,就算当时不死,也活不了多久。
总之,现在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萧宣鹤。
叶初颐幸灾乐祸道:“你能活在现在真是个奇迹。”
萧宣鹤舒然一笑:“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快回京了。”
叶初颐点头,她的目光转向了洞口外淅淅沥沥的雨道:“自然。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被皇上和贵妃逼回京城的,没想到竟是唐门暗器捣的鬼。贵妃他们还不知道此事吧?”
萧宣鹤没有回答,他能够说什么?叶初颐已经猜出了一切。
也许他自己本身恐怕就是个怪物吧,唐门的暗器所用的乃是万毒之毒,很多人连半个月都逃不过,何况半年。
等会啊等会,怎么谈到江湖上的问题,萧宣鹤就不那么异怪了,叶初颐本来是想能拖且拖,不看萧宣鹤那张臭脸,不受萧宣鹤那烂脾气的,可是好像被识破了。
识破也无妨,叶初颐不再管他,她瞥见山洞深处有火光闪现,知道那火堆一定是萧宣鹤点的。
二话没说,叶初颐就径直走了过去,完全忽视了萧宣鹤,萧宣鹤耸耸肩,倚在岩壁上,给叶初颐让了个道。叶初颐也没说什么,只是到篝火旁边去取暖,虽然说现在已经入夏了,但早晚温差也还不小,加上荒郊野外树多招风,天又下大雨,这洞穴又是个阴暗潮湿的地方,不在火堆旁,穿那么点,一定会有些冷。
叶初颐体内地寒毒还是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只要温度骤降,她就会体寒,所以她在冬天的时候总要比别人多穿些,夏天的时候穿的也不是太少。
萧宣鹤也走了过去,刚要坐下,叶初颐抬起头,双手护住胸前,没好气地道:“你要干嘛?”
萧宣鹤简直苦笑不得:“本王不过是坐下取火。”这火明明是他生的,怎么就被叶初颐霸占了!而且还不给他用了!
“王爷,男女大防,请您到别处去歇息着。”叶初颐淡淡地说,说着用眼神扫了扫了不远处的一块石头。那石头虽然不是嶙峋突兀的,可是布满青苔,哪是他这个王爷能睡的。
偏偏他还不敢恭维这尊祖宗,虽然不怕她,也想发火,可想到自己的皇姑母,和已经受伤体弱的叶初颐,捏捏拳头,只好作罢了。
叶初颐眼神的余光恰好能看见萧宣鹤,她在心里冷笑,死萧宣鹤,叫你刚刚阴我,向来都是我捉弄别人,你竟然捉弄我,哼唧,就是这个下场。她站起身,舒展了全身后轻轻揉了揉自己的伤,伤口还是很疼,不过比一开始的时候好多了。
她看了看洞口外的大雨,看来今夜无眠……
夜深了叶初颐他们也再没有必要说话了,再来,因为她已经有了困意,很快就朦朦胧胧地视线出现模糊,睡着了。
萧宣鹤凝神望着睡容安详温和的叶初颐,和一只温顺可爱,乖巧安睡的小猫咪一模一样,萧宣鹤露出了璀璨的笑容,似乎很轻松似的,他环抱双拳,倚在岩壁上,轻轻合上双眼,浓密的睫毛落着晶莹的小雨珠,不久也睡着了。
叶初颐好像听到了什么,突然醒了过来,发现只是风声吹落了一块岩石,然后岩石掉落在地,发生的撞击声。
发现是虚惊一场之后她听到了萧宣鹤轻微而均匀的鼾声。她抿起双唇,坐在火堆旁边,捧着双颊,她的双眸微眯着,那双平静幽深的眼睛里似乎在谋算什么事情。
在微弱的火光照射下,她的眼睛散发出隐隐的光芒。
子夜。叶初颐都没想到,自己刚才竟然睡着了,她觉得这药再能让人嗜睡,她也不应该会这么快地想事情想睡着了。
睡着了之后,她就觉得无边的黑暗淹没了自己,后来萧宣慷和何晴岚一起拿着剑,戳入她的心口。
梦到这里,于是她就猛地从梦中惊醒,满身的冷汗,几乎湿透了铺满了茅草的岩石地面。她大口大口地喘气,直到萧宣鹤突然睁开眼,疑惑地低声道:“没事吧?”
叶初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石洞里,周围没有萧宣慷和何晴岚,她长吁了口气,在心里安慰着对自己说刚才只是在做梦,自己还活着。
黑暗之中,叶初颐面上犹自带着些茫然,额头上的几缕碎发被冷汗浸透,湿湿地贴在有些污垢的额头上。
“你不会又做噩梦了吧?”萧宣鹤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地问,声音里还夹着一股惊诧不快。
“又?”叶初颐抬眼疑惑地望着他。
“你一个晚上都在念叨,‘别杀我,别杀我’的,还有的就是‘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什么也没做错’,再然后就是‘我恨你们,你们对不起我’,真是很烦人。”萧宣鹤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
叶初颐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萧宣鹤接着问:“那萧宣慷和何晴岚不会真的想杀你吧?”
叶初颐怡然不动一直等到萧宣鹤又叫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想起来刚刚萧宣鹤的问题,道:“我都说过了。”
“……不管怎么样,我明天把你带回京城。”
“等等。”
“嗯?不想回就随便你。”
“不是,我想回去!只是我现在有点睡不着,你能给我讲讲你究竟来这做什么?”
叶初颐试探地问萧宣鹤,在微弱的光线下,她只能隐约看见萧宣鹤露出为难的神情,她正觉得不可能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微笑。
“我可以说,不过你不准问任何问题。”看见叶初颐乖巧地点头,萧宣鹤的笑意更深了,叶初颐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这么喜欢听故事,他现在心情好,就委屈求全地讲讲,“你也该猜到了,我是被林家人追杀逃过来的,其中也有要找你的事,就是在你去何府的那一天——”
秦王府。萧宣鹤刚从外寻药回到自己府上,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低头阅书找药方给自己解毒。突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猛地推开了门,萧宣鹤抬头看了那小厮,冷淡地笑了笑,仿佛那小厮马上就要死了。
那小厮名曰丰易,无姓。虽然在王府待了三四年了,可是还是这般不懂规矩。
没等丰易开口说话,萧宣鹤便颔首道:“烈玄,我不想看见这个人。”
烈玄是萧宣鹤的暗卫之一,他突然出现,对自家主子行了个礼,便拔刀,在那个刀即将砍上丰易的脖子,丰易吓得哆嗦了半天,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自己掌嘴。”说着就传来自己打自己耳光的声音。
萧宣鹤嗯了一声,有点满意地点点头,准许丰易说话了。
“殿下,探子今天来报,皇上已经拟了圣旨,要赐婚给您和林家大小姐林鸾珮。”
“你说什么?”秦王皱起眉头。
“陛下说,赐婚王爷和,和林丞相之嫡长女,而且,而且还说,还说要在新年前,完,完……”那最后一个字,终究是没有说完,眼见着丰易倒了下去,烈玄站得更加恭敬了,面无表情。可是自家主子却笑得诡异妖美。
“烈玄,准备好本王的马,我要进宫去找父皇。”萧元鹤扬了扬长袍,阔步走了出去,那声音听着没有喜怒,但烈玄知道自家主子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平时是不会动这么大气的,显然是今天真的是很气愤,那感觉,有股要杀人的气势。
皇宫·宣承殿。皇帝身边的公公小步挪到皇帝身边,低声说,“皇上,秦王殿下求见。”
皇帝的眉头紧皱,随即说:“他来干什么?就说朕龙体不适,让他回去。”
张公公有些为难似的,又道:“皇上,可秦王他说,是为了陛下给他赐婚的事情。”
处理奏章案牍的皇帝的动作突然顿了顿,他抬起头,冷冷地让萧宣鹤进来了。
萧宣鹤大步流星地跨入金碧辉煌的宣承大殿,恭恭敬敬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听说,你是为了赐婚一事而来的吧?你到底是自己对朕的决策不满意,还是你觉得朕做错了,应该让你来做决定?”
“父皇自然没有决策错误,只是儿臣觉得,把林小姐许给儿臣,有些委屈她了。”
“委屈?委屈的话,林爱卿他特地来找我赐婚你和她女儿?”
“丞相他,亲自来找父皇?”萧宣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丞相一直保持中立,而且在观察着每位皇子,未封王的,也没有太多的人去理睬。
很多朝臣一直在考虑究竟该支持最近风生水起的燕王萧宣慷,还是地位忽高忽低的萧宣黎,和这位刚外出游学回来的秦王萧宣鹤。
皇后膝下没有儿子,也没有收任何养子,便没了嫡皇子之说,所以这三位之一,未来一定是皇帝,至于到底在谁身上押宝,就不好说了。
虽然萧宣鹤为了严家以及严贵妃着想,还有自己的安慰考虑,也想夺得帝位,而且娶了林鸾珮,事情也会是一帆风顺,也就可以平步青云了。可他不笨啊,若是当真把林鸾珮取回家,他可供不得林家这尊大佛。
“别问这么多,赶紧回去,朕还有事要处理。”皇帝显然不想再去管这件事,很快就撵走了萧宣鹤。
至于萧宣鹤一路上都在思考究竟该不该娶林鸾珮,却没想到疏于防备,半路上遇袭,他只能在那些暗卫的掩护之下回到了秦王府,可是秦王府里却传来陌生的说话声,结果他偷听不成,反而被发现了,他只得逃到了自己的舅舅,永昌侯严凯成的府邸中躲避到第二天。
严凯成也就刚回京,就已经打听到叶初颐的下落,说她被抛到城郊的乱葬岗,他就拜托自己的外甥去寻找叶初颐的下落。
……
叶初颐听他讲完了他的事,便低着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喃喃地说:“怎么说呢……那是一定是林家的马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