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助力
自齐府出来,沈凌芷只觉心头一片烦乱,花宴还未结束,她一个人这样擅自先行离开,光是这一点,只怕回到家里又少不了麻烦,可要若无其事地和那群人一起饮酒作乐,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如果回去仅仅是被骂上一顿倒也罢了,可问题是这事还远远没有结束。亲事,未婚夫,云阳郡主,还有那些或明或暗的人……一瞬间,沈凌芷心里愈加混乱,第一次像这样充满无力感,那些人,那些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其中担当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但显而易见的是,云阳郡主必定是已经把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而对于潘逍来说,她这个未婚妻,无疑也是功名利禄康庄大道上的一块绊脚石。
若是真的嫁过去了,凭自己无财无势的一个人,想必潘家是不会善待的。虽然女子在婆家多半是要忍辱负重地过个几十年,等媳妇熬成婆了才有舒心日子。可问题是,那个人,值得她去付出吗?
有些错误既然还没有真正发生,就应该及时制止!哪怕,这亲事是父亲留给自己的最后的东西,承载了父亲对自己的期待和祝福。
父亲一定不会责怪自己的!他是那样一心一意地为她着想,若是父亲知道她今日的际遇,一定不会反对自己的决定。
正思忖着回去如何应对,忽听外面有人说道,“车中可是沈二小姐,我家主人命小的前来传话。”
“碧月,去看看怎么回事。”沈凌芷颇觉意外,稍稍愣了愣神。碧月依言打起帘子,“请问阁下是哪家府上的,要寻我家小姐可有何事?”
“显王殿下命小人前来知会一声,今日郡主所为多有得罪,望小姐海涵,小姐日后若有什么难处,殿下自当尽力。”继而,又飞快地报了一个地名。那人声音压得极低,却依然透着沉沉的力道,一听便是个内力深厚的。
“替我谢过殿下。”沈凌芷用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外面那人听到的声音答道。
来人走后,她不禁有些庆幸起这意外收获的一份助力,回想适才在宴上,若没有显王维护,只怕自己少不了便要吃那郡主的亏,这位显王殿下,果真是个仁厚明理的人。
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父亲在世时是打定主意一路做纯臣到底的,对李琮虽有几分欣赏,但相互并无多少交集,李琮并没有义务要维护自己。可若说李琮本性如此,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见什么人都会施以援手吧?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或许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本就惯于获得别人的感恩戴德,因为很多时候,在别人看来比登天还难的事儿,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对于目前的情形来说,不管来自哪里的力量,都是无比的难得宝贵,听得出来他遣来传话的人不是随随便便的阿狗阿猫,想必不会仅仅是来做个虚人情。更何况,对她也没有什么做人情的必要吧?
这般一想,心下便立时敞亮起来。看来,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一句简单的许诺,就让人有了一份踏实的感觉,也难怪那么多人要去争,去抢。
沈凌芷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旋即,心头又不禁涌起一丝惆怅。若真到了要去寻求李琮支持的地步,只怕事情已经是万分棘手了。
后花园内景致更为美丽,一草一木,一石一墩无不匠心独具,不同于前面的繁华热闹,这里显得分外清幽,甚至能听到轻快的鸟鸣和潺潺流水之声。
此时,两名男子正闲闲坐于凉亭内,一个端坐于石桌前,手执了名贵的紫砂壶,正优雅地往杯中注水。另一个则慵懒地斜靠了栏杆,一条长腿还搭在椅上,姿势极为闲散。
“不过来饮一杯?本王亲自煎的茶,世子也不赏光?”说话的正是李琮,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戏谑。
“殿下自饮吧。”齐瀚面无表情地把目光投向外面,对了浅色的天空。
“你呀!”李琮不禁微微摇了摇头,“今日国公夫人煞费苦心弄了这个赏花宴,你就那么不配合?都二十岁的人了,你不该这般。”
“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我没有兴趣。”齐瀚语气淡淡,似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母亲愿意相看,自去看好了,反正我是不会随便答应的。”
“我看适才的沈二不错,胆子大,脸皮也够厚,跟你倒是挺般配的,可惜订了亲,看来你没戏了。”李琮微微一笑,面露憾色,继而眼中又透出一丝亮光,“不过你若是觉得还行,我可以帮你,我就不信云阳闹将起来,潘家和沈家的亲事还会顺当?到时候,本王从中斡旋,保你……”
“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丫头,殿下你至于吗?”齐澜转过脸,神情淡漠,“殿下似乎对她关注得有些过头了,哦,我差点忘了,您还没未曾纳侧妃呢。”
“本王不过是关心你,你倒好,还编排起人来了,齐瀚,怪不得你这人不得人欢心,瞧瞧这一副臭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哪个?就说刚才吧,你说什么不好,非得把两边都得罪了?一点不讨巧!”李琮不无调侃地说道,镇国公夫妇都是最为通情达理的人,偏偏这个齐瀚,不但性高气傲,也不怕得罪人,还执拗得要命。
“我怎么了?我要讨好她们作甚?殿下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今日给我家难看的可是殿下的堂妹,一直插手的人也是殿下,您倒好,好人做尽了,现在还要打趣人,没事把我跟个订了亲的女子扯到一起,您这玩笑开得可真不地道!”
“好你个齐瀚,本王一片好心,反被你当成了驴肝肺!”李琮佯装生气,却见齐瀚继续施施然望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禁微微叹了口气,遂收起玩笑正了正神色,“我说子浩,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这样下去也不成吧。安安心心地寻一个品性好的,生个一儿半女,也省的你母亲再担忧。”
“殿下,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您就不必操心了。”齐瀚微微勾了勾唇,露出淡淡嗤笑。
“子浩……”李琮微微蹙了蹙,眼神一黯,“你若再这般下去,我也不得安心。”
“殿下说的什么!”齐瀚猛地挑了挑眉,“我要怎样是随了自己心思,跟殿下跟表妹都无关,若是硬要往里钻,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您可乐见其成?”
李琮无奈地撇撇嘴,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紫竹儿,上酒!”齐瀚的脸上忽然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朝着不远处的竹舍喊了一声。
不多时,便见一个紫色的人影儿端了酒壶酒盏低眉碎步而至,行到亭前,微微一屈身,动作优美似行云流水,微风吹过,荡起额前的几缕碎发,露出女子一般清秀娟美的面容。
“王爷,世子爷,酒来了。”说话间眼波一横,媚态自然流泻,只不过虽竭力用轻柔舒缓的语调掩饰了,还是遮掩不住嗓音中的一丝沙哑。
“行了,放下吧。”齐瀚垂眸,淡淡地说。李琮则不自觉地又蹙了蹙眉,将视线转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