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听见大夫人如此说,恨不得堵了她的嘴,不过既然已经明明白白的提出来了,她也不好回避。
老太君忧心忡忡地朝着郑老夫人一礼:“按理说,男女大防是为大忌。但是当时的情况下,烨儿若是对七姑娘不管不顾,更违背了道义。两害相权取其轻,当时烨儿救七姑娘定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些的。不过此事到底对七姑娘的闺誉有碍,不知郑老夫人是如何考虑的?”
郑老夫人听老太君这般说,又叹了口气:“老太君是个明白人。苏三爷当时救七姑娘也是仁义之举,不过女子的贞洁比性命更重要,此举到底于七姑娘闺誉有些影响……唉,可惜我们七姑娘是庶出的,贵府三爷是名门贵胄,礼仪世家,定然是看不上我家七姑娘的。”
老太君没想到郑老夫人竟然还懂得以退为进,拿苏府的声誉来堵她的嘴,心下气得不行。
不过老太君毕竟不是平凡女子,她赶紧吩咐蔷薇给郑老夫人倒茶,客气温和地说道:“郑老夫人此话可说不得,苏府虽说以礼仪传家,不过却不敢当这‘名门世家’几个字。更何况,郑老将军乃是国之栋梁,他老人家的女儿即使是庶出,不也是正正经经的主子?我们苏府哪里会看不上?可惜事有凑巧,我那重孙儿病重,随缘大师亲自来看过,说是要在半月之内寻找一个四柱纯阴之女来冲喜。烨儿又正在孝期,纳妾礼仪太简,时间不能拖得过久,只能以妻礼迎娶,待孝期过后再行成婚。若非如此,恐怕老身早就前来找郑老夫人商量七姑娘之事了……唉……”
郑老夫人面色黯然:“唉,苦命的七姑娘啊……这今后可要如何说亲呢?”
正在此时,郑七姑娘披了件外衣,苍白着一张脸从内室踉跄着走了出来,颤抖着薄唇:“母亲,女儿愿意一辈子陪在母亲身边伺候母亲!”
大夫人假装惊讶地上前扶了郑七姑娘:“七妹妹,你这是说得什么傻话?这话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说得的么?”
老太君看到郑七姑娘这副模样也是于心不忍,到底是一个姑娘家,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受害者罢了。
“我的儿啊,是做母亲的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这般大的委屈……”郑老夫人看了一眼大夫人递过来的眼色,立即哭将了起来。
老太君十分看不上郑老夫人的行事,却又不能任其哭闹。毕竟府中人多事杂,总免不了被那等爱嚼舌根子的下人听见,若是传到府外去,可不又是祸事一桩?
“亲家夫人,可千万别这样说,这事情不是还正在解决么?事已至此,就算是大哭一场也是无济于事。咱们多花些时间来商量解决之道,总好过在这里抱头痛哭不是?”老太君声音虽是不大,却十分威严,立即便止住了郑老夫人的哭闹。
大夫人假意安慰了郑老夫人两句,然后便垂着头站到了老太君身后,掩住了脸上的那一丝冷笑。
郑老夫人抽噎了两声,红着一张老脸:“还请老太君恕罪。七儿平时十分孝顺乖巧,我将她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看待,看她受委屈,我实在是不忍心啊……”
老太君与郑老夫人客套了两句,又将郑七姑娘送回了房间,这才开始谈论正题。
“我们家老太爷本是让我给七儿找一门好亲事,哪曾想竟然遇上了这样的祸事……都怪我没有看好七儿,让她受了惊、落了水,损了闺誉,让她一个大好的姑娘家竟然生出守着我一个老太婆过一辈子的心思……”说着说着,郑老夫人又流下了眼泪来。
老太君是个爽利性子,实在是不耐烦郑老夫人的啰嗦了,便开口道:“老夫人,我们两府本就是姻亲,若是没有晟儿那件事,恐怕就是亲上加亲了……可是我总不能看着自家重孙儿送命而不管不顾不是?七姑娘要做妻的话,老身实在是不能答应的。不过嘛……”
郑老夫人等的就是老太君的这一句话:“我也是知道府上为难,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只是我们家七儿总不能给人做小吧?依我看,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应当,凭我家七儿的品行,当个正妻也是绰绰有余的。若是不能,退而求其次,一个平妻总是可以的。虽说让七儿受了些委屈,但是总好过孤苦终老不是?老太君您觉得如何?”
老太君没想到郑老夫人竟然提出了一个平妻之说,不过毕竟自家孙儿损了人家姑娘家的闺誉,传出去也不好听,便也只能道:“此事老身还需要问一下烨儿他爹,毕竟娶妻不同于纳妾,需得父母之命不是?”
郑老夫人见老太君松了口,心下也算是松了口气。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过了十天,媒婆终于给苏鸿烨说定了一户姓许的人家,正是大姑奶奶嫂子的娘家。虽然只是商贾之家,不过重要的是那姑娘已经答应了救治苏泽晟。
苏许两家在三日之内火速订了亲,有了许家姑娘的骨血,苏泽晟也很快好了起来。
经过商议,苏家包括苏鸿烨皆同意将郑七姑娘聘为平妻。
苏泽晟好了之后,苏从熙也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半个月她日日守在弟弟身边,日不思饭,夜不思眠,整个人更是瘦了一圈。
苏从熙知晓自己父亲将要迎娶两位妻子的时候,心里十分不好受。她虽然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五年多,不过还是很难接受三妻四妾这种事情。更重要的是,那两个继母将来能真心对他们姐弟好么?
然而事已至此,这些也不是苏从熙能够改变的,也只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了。
“交代你的事情可办好了?”宇文昊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看也不看来人。
“是的,世子。苏家已经和许家订了亲,只要苏家三爷孝期一过,两家便成亲。”来人一身黑色劲装,面无表情地回道。
宇文昊这才睁开眼睛,笑眯眯地道:“你做得很好。再给许家和马家一些好处,抓紧他们的把柄,不怕他们不老老实实的给我办事。”
苏府,宇文昊是势在必得。只有让苏府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他才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毕竟,苏府的潜在势力可是真的不小。
可惜苏府之人一向古板,从来不肯与权臣皇亲走得过近,即使自家一直笼络他们也无济于事。如此一来,他不得不从其他方面下手了。
宇文昊看着本该是在苏府青墨楼内的书籍,微微勾了勾唇角。
老太君倒是查出了郑七姑娘落水的原因,正是大夫人从中捣鬼,不过家丑不可外扬,老太君最后只是罚大夫人禁足一个月,卖了几个奴仆,倒也没再追究了。只是苏泽晟中蛊之事,老太君无论怎样就是查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转眼间,苏从熙已经到了豆蔻之年。
许氏和小郑氏进门已经七年了,不过不知为何,两人皆无所出。
老太君已经年过古稀,身子也大不如前了。
家里请了教养嬷嬷专门教苏家姑娘礼仪女红以及琴棋书画,苏从熙白日学习,晚上便去陪着老太君。
苏泽晟十岁的时候便已经搬到外院去住了,苏从熙尽管不舍,不过为了弟弟考虑,她倒是没有多加阻拦。
“老太君,您今日怎么起来了?虽说已经是春末了,不过这一早一晚的可还凉着呢,若是您再吹了冷风,可不得了。”苏从熙看着日渐苍老的老太君,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儿。
老太君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曾祖母,不过这几年一直对她和弟弟照顾有加,若不是她,恐怕他们二人已经被人暗算了不知多少回了。
“唉,熙儿啊,你可回来了,今儿怎么这么晚啊?”老太君为了保护苏从熙姐弟二人,一直将他们放在身边照顾。
直到苏鸿烨提出要让苏泽晟到外院居住,老太君才意识到两人都长大了。不过这几年来,她是真心觉得苏从熙好,便还是将她留在了福海苑内。
“今日嬷嬷讲的东西多,我有些地方不懂,便请教了一下,所以才晚了些。”苏从熙一边说着一边从蔷薇手里接过老太君的手,轻轻地扶着。
“姑娘可算回来了,奴婢让老太君多穿件衣服再出来,可是老太君就是不听。”于妈妈无奈地朝着苏从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苏从熙笑着接过于妈妈手中的披风,嗔道:“老太君,您身子薄,可不能再这样任性,上次您的伤寒还没痊愈呢!您若是病倒了,熙儿可不心疼死了?”
说起来,苏从怡自从老太君将苏从熙接到身边之后便一直不满,闹了几次之后终于较了真,只早晚来请安,却再也不同老太君亲近了。
只有苏从茹除了请安之外还会来陪陪老太君,不过却也不怎么用心。想必之下,只有苏从熙最是乖巧懂事,老太君自然偏向了苏从熙了。
“你这丫头……”老太君听着苏从熙的“教训”,心里却是暖暖的,谁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她的心里还是一清二楚的。
一老一小相携着进了客厅,然后吩咐了小丫头传饭。今日上房只有他们二人吃饭,其他人都有事请了个安便走了。
“熙儿,今日你母亲许氏来给我说了件事。”老太君喝着汤,忽然道。
苏从熙一愣,她倒是日日去给两位母亲请安,可是却从来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她们说了什么事情与她有何相干?
“熙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便到及笄之年,也该出阁了……”老太君叹了口气,她倒是想多留苏从熙几年,可惜她身子大不如前,她怕晚了耽搁了苏从熙的终身大事呢!所以她觉得苏从熙的亲事最好还是能在她的有生之年定下来,这样她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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