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你试试！”夜雕淡淡吐出这几个字……
宋子重重地点头，上前握剑，缓缓拔起，七斤七两，对宋子来说最恰到好处的重量，宋子欣喜地捧着那把剑，这把剑通体略带玄黄之色薄厚与玲珑剑相似，略有不同的是，玲珑剑触手冰凉，这把剑则给人厚重安稳的感觉……
“这把剑，还适合你吗？”
“这是夜老的剑？”宋子的指尖轻轻抚摸剑身，擦出一阵微鸣。
“二十年了，只川一直被埋在山坡下，现在借给你！试试你的玲珑剑法吧！”夜雕也是一脸的期待。
宋子喜意浮现，捧着剑走到一边，又是剑尖朝天，并指贴剑，玲珑剑法的起势，刚想灌输剑意，侧头略有所思地看了看夜雕，夜雕一笑，说道：“放心，只川内无煞气！”
宋子听了才放心一笑，重新平下心境，剑意灌入，只川剑发出悦耳长鸣，握剑一挥，玲珑剑法再次调起了强大的气场，但这次显然自然了许多，一旁稍老的竹叶被气场剥离了竹子，纷纷飘零，随着宋子剑意的驱动，四周的碎草落叶竟隐隐沿着某种轨迹在宋子身周盘旋着……
又是一个剑花，一道剑气离剑而出，行着弧线的轨迹，卷起一段纷零无力的叶草。
宋子点地高腾，只川剑高举，重重一劈，一道凌厉的剑气挥洒出去，略过之处，乱了一些草叶的轨迹，扬起不少碎屑……
玲珑剑法最后一式，只川在宋子头上绕了一圈，委婉停下，气场也渐渐消停，地面上呈现出一个浅浅的漩痕……
宋子收势而立，一脸的高兴，前几次得以挥出剑气皆是由于愤火攻心，或戾气迷智，这次是宋子第一次平心静气地挥出剑气……
宋子走到夜雕面前，欠身开口道：“夜老，刚才只川剑长鸣了吗？”
“你不修内功，永远也听不见的！”夜雕似乎有意调笑他。
“唉！”宋子有些失望，若是家族里，有藏书楼的一大堆内功心法任他挑选，而在这他一无所有……
“意长鸣，气成锋，念还真，此为武法三境，每一境皆是天壤之别，一般人，自幼修行内功后，由本意引动真气，再将真气转化为内力，便可做到‘意长鸣’，造诣再上一层，内力外放，由力成气，可攻可守，便是‘气成锋’，而‘念还真’，六十年前我便入其门，却一直不能领会精髓，遂至此山清水秀之地，静心修行！”
宋子见夜雕懂得这么多，一时起了拜师之心，但没提出来，而是继续问道：“本意引动真气，这个‘本意’是……”
“你修剑，本意就是剑意，若你修枪，本意就是枪意，修拳则是拳意，诸如此辨！但是，你的剑意很特别，尚未修内力，便可直接由本意鸣剑，如今竟由本意外放，化为剑气，虽然威力不大，但若是修了内功心法，将来你必能有所作为，或能成为……一代宗师！”普通人需要由本意引真气，真气化内力，内力外放方可成锋，但宋子的剑意却可直接外放成气，不得不说是天下少有……
宋子听了称赞，却并未高兴得意，反倒是皱眉思虑，遂抬头问道：“夜老，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你说吧！”
“夜老说我可以将剑意外放直接化为剑气，我在挥舞百花剑时，虽然心乱，但心有所感，我记得，我仅是驱动了剑意，但是没有将剑意外放，外放的剑气是哪来的？”宋子越发觉得百花剑中的秘密不一般……
“是剑内的煞气，你的剑意驱动了里面的煞气，煞气外放成锋！”
“那……煞气是哪来的？”
“唉！早知道你会有此一问的，坐吧！”夜雕指了指另一张石凳。
宋子将只川剑横放在石台，直接坐在草地上……
“这张石台，曾名为‘长明台’，被摆在君王的座椅旁边，台上曾经永远点着长明灯，千年不灭，象征着那个王朝的生生不息……但有一晚，君王的弟弟政变，就在皇堂殿下，用刀架着王后的脖子，逼君王退位，君王站在殿前，一气之下，挥袍起风，长明灯灭！随后一头撞死在长明台上。那个君王叫井桑百花，是我师父的父亲！师父将这张台命为‘熄灯台’！”夜雕眼睛看着石台说。
“那……夜百花是井桑国的王子？百花剑是他父亲的剑？”宋子微微思虑便说了出来。
“反应倒挺快，那夜在边关，我师父一人阻挠了井桑伐军的进攻，受伤而退，百花剑被带回井桑皇宫，这些传说都是真的。至于半月后的中秋夜天降玄光，劈岛生峡，却并不是在中秋之夜！”夜雕顿了顿，长叹一声。
“当时，那是个陷阱，是师父的叔叔布下天罗地网，等他前去取回百花剑，那夜中秋，师父借了我的只川剑，孤身杀入井桑皇宫，结果中计，他本着一来想取回百花剑，二来想……这在兵家怎么说来着……治兵如治水……如导疏……”
“治兵如治水，锐者避其锋，如导疏；弱者塞其虚，如筑堰。夫解杂乱纠纷者不控拳，救斗者，不搏击，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战未始而终。即是……避其锋芒，直捣黄龙，以解安霞之患！”熟读兵法的宋子接得很快。
“对，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试图通过暗袭皇宫，迫使井桑撤兵，消了安霞战患。当夜我在井桑宫外等他，可惜他一去不返……唉，他本是位好师父！”夜雕眼神中无尽的悔。
“这么说，只川也被留在井桑皇宫！那后来是夜老把剑夺回来的？”没人夺剑，百花和只川不会出现在夜林，故宋子有此一问。
“那夜他们布下了八百死士，师父被乱勾贯腹，肚破肠流，丹田被破，他不愿屈降，遂一头撞死在井桑皇宫。”回忆起往昔的画面，夜雕也显得有些过不去的哀伤，“第二晚，我在皇宫门前唤出了只川剑，杀入皇宫，见那百花剑在君王手中，遂杀君夺剑，两剑齐用，杀尽八百死士，离开时……”
“劈岛？”宋子抢话道，他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场面，所以急于向夜雕求证，见夜雕缓缓点头，宋子才继续问：“那百花剑里的煞气是……”
“百花剑是用百花辰钢所铸，有摄邪之能，那些死士不知用了什么邪门异术，竟然遍身煞气，不知疼痛，断其手足亦毫无察觉，我用百花剑摄取他们身上的煞气，方才了战！”
“这么说，百花前辈是因为家仇国恨攻心，方一时……以卵击石？”他本想说不自量力，但还是顾及了对前辈的敬重。
“是的！他仇恨迷心，我尽力规劝亦是无用！他走前居然说此乃‘天命使然’！唉！真恨自己，当初应该以死相逼！”夜雕深深地后悔，师徒之情，可见深厚。
宋子微微思虑，便直接双膝跪地，跪得让人猝不及防，“谢夜老，救命之恩！夜老亦是怕我重蹈覆辙，方才以百花剑引出我体内的煞气吧？”
夜雕一脸愣意，许久方才缓过神来，弯腰扶起他，开口道：“心怀恨意，大仇难报！若被仇恨迷了心神，武学造诣或许能一日千里，却永远不可登峰造极！百花便是如此，家仇惦记于心，其武学造诣始终不能踏入化境！我帮你是试图让你少走弯路，莫要迷失了自己！”夜雕转身拿过桌上的只川剑，双手交给宋子，“希望你记住，若你剑刃上的光是被仇恨擦亮的！那你未战已输！”
“夜老教诲，宋子铭记于心！”宋子无意中又瞥了一眼桌上的《剑二十二》，欲问其来历，但最终不能出口……
……
花容月，舒心风，百剑丛中，一袭白衣跪在百花剑前，宋子低着头，淡淡开口：“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中秋之夜，即使并无陷阱，也必是守卫重重，前辈自知修为有限，只身杀入皇宫，并无功成之念，只为以性命，抛砖引玉……”
宋子抬起头，眼睛湿湿润润，凝视着百花剑，“一位好师父，即便仇恨迷心，亦不会如此自不量力，更不会以家仇为天命，前辈是有意……以力战而死，消了叔叔的担忧，第二日皇宫防备必然松懈，夜老独去才有胜算！所谓‘天命使然’，非复仇之天命，而是护国之天命，让夜老成功杀了君王，井桑退兵，避免生灵倒悬，才是前辈的目的吧！我不入地狱，谁如地狱？宁可牺牲英明，也要此计成功！前辈以天下为己任，晚辈叹服！”宋子对着百花剑拜了三拜，起身离去……
夜深，风起，百花剑迎风长鸣，宛若奏出千年前大义凛然的绝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