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竟是一日一夜。
这期间慕飞龙回过客栈两次,说了些漕船货物打捞及调度的情况,又问了几句铁男的伤势及皇甫苍术治疗的情况,得知两人已在房中多时未有任何消息传出,沉思半晌,胡乱用了些饭菜,梳洗后合眼不到一个时辰,漕上有人来请二当家议事,便匆匆换了衣裳出去了,临走时只嘱咐众人千万别去打扰皇甫神医。
到得傍晚时分,白日里温暖和煦的阳光散去,冬寒夜露降临,丫头伙计忙着在各房间内升起火盆。铁男房内一日夜无人进入,想来火盆早已燃尽,花蕊儿与慕远帆站在房门口,正踌躇着是否该遣人进去换上炭火,却听得房内传来皇甫苍术低沉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南星,热水,火盆!”
“是!”身后南星躬身作答,一边吩咐丫头伙计准备,一边又快手快脚的收拾了两套衣衫,推门欲进时却又传来一声低哑粗嘎的低喝:
“不准进来!”
众人一愣,皇甫苍术低沉的嗓音却带了几分戏谑的笑意,轻声道:“怕什么?孤男寡女相处一日夜,你以为你还有清誉可言吗?”
门外众人脸色顿时变了,尤其是慕远帆,不止脸色大变,长腿一伸就欲踢开房门,里面却传来一声更加冷厉的低喝:“不准踢!”
慕远帆已到了门前的一脚就踢不出去了,里面却又响起皇甫苍术恼恨又无奈的怒骂:“想死为何不趁早?白费我一番功夫,浪费那么多珍惜好药材!”
“滚开!”低哑粗嘎的嗓音带着强烈的羞恼愤恨,随即听得“咚”的一声闷响,似有人摔倒在地纠缠不清。
听到这里,慕远帆再也忍不住,一脚就踹开了房门,目光扫过,顿时愣住。
房中情景却并非如众人所想那般暧昧不堪,皇甫与铁男两人衣衫俱都完整,一人向里一人向外,倒卧在床榻边上,别过的身子虽毫无接触,但两人脸上未褪去的红晕,及铁男满脸别扭的羞赧,却又给人更多的遐想。
慕远帆到了嘴边的呵斥就这么梗在喉咙里,不知该如何出口。南星却一个箭步窜到皇甫苍术身边,伸手就揽住他,连声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皇甫苍术无力的摇头,咧开嘴角似想说话,目光却瞥见慕远帆一脸捉奸在床的气恼悲愤之情,俊眉一挑,满面藏不住的惫懒之色稍退,初见时周身清逸飘洒之气顿起,他也不说话,只狭长眼眸微挑,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的促狭表情,看得慕远帆心中各种滋味杂陈,却偏又说不出话来。
再看铁男,面上羞赧已褪去,却仍脸朝里躺卧在床上,一双未着棉袜的脚置于床边。裸足细弱纤小,肤色莹白如玉,竟与她那副油滑霸气的样儿极不相称。慕远帆这么看着,就觉得一股火辣辣的烧灼感自耳边弥漫了整张脸,且有越烧越烈之感,他赶紧移开目光,看着南星抱着皇甫苍术方才置于床榻下的双腿,小心翼翼地放上床榻,正好就在铁男玉足之前。
慕远帆眉一竖,还未开口呵斥,就见铁男本疲软无力的小腿猛一下蹬出,双脚准确无误的踢在皇甫苍术脚踝处,“咚”的一声响伴着皇甫的痛叫声,竟是整个人都给踹下了床。
所有人都愣住了,铁男也愣了下,苍白的闪过一抹不好意思的轻笑,低声道:“抱歉,使力太大了。”
慕远帆“扑哧”就笑出声来,方才胸口的闷气顿时全散了。
皇甫苍术倒也不与她计较,狭长的眼眸里含着意味深长的笑,一会儿看看铁男,一会儿看看慕远帆,那笑就越发的意味深长起来。
南星甩着一张臭脸过来扶他到一旁椅子上坐下,又蹲在他腿边好一阵按摩,半晌后才冷着声哼道:“能站了吗?”
“不行。”皇甫苍术回的干脆。
南星的小脸就越发难看了,招呼丫头过来就要扶着他回房,慕远帆赶紧上前一步问道:“请问神医,铁男伤势如何了?”
皇甫苍术挑眉,方才含笑的脸却猛然一沉,显出几分清冷,南星却一甩脸,恶狠狠地瞪着他道:“你没长眼睛?她那么大力踢我家少爷,哪有半分之前动弹不得的凄惨像?”
慕远帆微愣,转头看向铁男,见她正费力起身,身上的白色中衣染着一团一团干涸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苍白瘦削的脸上却有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红晕,果真多了几分生气,心下一喜,耳边就听得南星越发气恼的怒吼:
“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破烂身体,还不知道珍惜?不是说别人的死活与你无干吗?做什么这么尽心尽力?”却是向着皇甫苍术抱怨。
皇甫苍术刚刚冷下去的脸便又浮上了无奈的笑。
眼看着他疲累无力双腿都无法站立的样子,刚刚撑起身子的铁男忍不住心下一紧,探过头来问道:“你不要紧吧?”
“施针一个日夜,又耗费内息调理经脉,你说要紧不要紧?”南星依然冷着脸怒目而视,见铁男完全无视他而直接望向皇甫苍术,忍不住又吼道:“就算漕帮绿林令推脱不了,你也该先考虑自己承受得住承受不住。”
就这么耽误一会儿,皇甫苍术方才回复的一点儿清逸优雅又被浓浓的疲惫取代,俊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有一下没一下的倚着南星的肩膀晃悠,狭长的眼眸眯的只剩下一条缝,宛如睡着般。
花蕊儿看着他的情形,估摸着他确实是累了,便帮忙搀扶着送到隔壁客房,一边打发了丫头去请大夫,一边吩咐客栈伙计熬煮人参汤送过来。
那边铁男见得皇甫苍术离开,目光转向慕远帆,低哑着嗓音问道:“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慕远帆神色略黯淡,面上却依旧笑嘻嘻地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没有出事。”也不待她回答,转头吩咐丫头伺候沐浴更衣,临出门却又忍不住问道:“你的身体……”
铁男神色平静地看着他,道:“仍是满身疼痛,但已能忍受。皇甫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见她撑着说话只这么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额头便又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慕远帆知道皇甫苍术虽巧施妙手进行医治,但她饱受摧残的身体要回复往日矫健,也非一日之功,便点点头,暗自在心里思索着应去香皇甫苍术请示下该如何给她调养。又见她闻得连震云等毫无消息也心绪宁静,忍不住皱了皱眉,想再多说几句,却见铁男已背着他脱下了中衣预备沐浴,脸上一红,便也问不下去,只得出房到了隔壁,却见南星已服侍皇甫苍术睡下,又絮絮叨叨个不停,心下烦闷,便出了客栈到了出事的河边,却见漕上各项物资已基本打捞上来,不足部分也已从其他地方调运过来,正等着自扬州、杭州等地调运过来的漕船驶到,便可再次扬帆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