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继盛此人,真的是很牛。
当看清了朝局黑暗、民生凋敝的罪魁祸首是严嵩后,他决定上书弹劾这个人。
知道严嵩势大,此次上书弹劾必定是九死一生,不,应该说十死无生。
他无所畏惧,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活,他用的是最极端的“死劾”。
所谓死劾,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上书弹劾前,他斋戒三日,静静的回忆了过去的一生,从童年的贫寒艰辛到青年的求学探索,熬过了继母的虐待,熬过了权臣的陷害,现在的他是兵部武选司员外郎,前景光辉仕途远大。
然而,他选择了放弃一切,去完成这必死无疑的大业。
他向死而行!
他请命而已。
结局很明确:杨继盛诬陷重臣,下诏狱。
朝臣言官上书为其求情者甚多,结果:训斥、杖责、贬官、罢官、下狱、流放、杀头不一而足。
比如洛水,因为此事上书差点杀头,多人斡旋之下最后罢官了事。
比如陆炳,也出面求过情,无果,还好只是被皇上训斥几句。
在陆炳的授意下,诏狱的看守并没有为难杨继盛。但严嵩的能量却并不是陆炳所能左右的,很快,杨继盛就被拖出牢房,接受了廷杖一百的处罚。
廷杖用的是大棍子,如果用所谓的“用心打”,六十杖足以活活打死人。好在有陆炳,好在行刑的是锦衣卫,所以,杨继盛虽然只剩下了半条命,却没有死。
打得太惨,有位同僚实在看不下去,送给他一副蛇胆,并告诉他:用此物可以止痛。他说:我杨继盛自己有胆,用不着这个。
而且,他更是干出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
因为被打的地方伤口化脓变成腐肉,他用碎碗片,一片一片的刮着腐肉。没有止痛药物,没有嘴里塞毛巾。表情平静,周围宁静,只有那碗片刮着腐肉的声音。这让为他掌灯的狱卒魂飞魄散、永生难忘。
有种,实在太有种了!
至此,人人争相传颂:大明第一铮铮铁汉,杨继盛。
他,必然光照千古。
杨继盛的很多事情洛水知道,杨继盛的很多事情洛水不知道,比如那发生在诏狱里的“刮腐疗伤”。
洛水听得青筋暴起,钢牙差点咬碎,对着陆炳狠狠吼道:“我要打人。”
“老规矩。”陆炳也是黯然。老规矩就是,像他们在蒙古草原里打斗一样,不用真气。
不用什么语言,也无需用什么语言,只有愤怒,那就用愤怒吧。
洛水猛的向前一步冲去,右手成拳,狠狠朝陆炳砸去。陆炳不躲不避,抬手奋力挡下。“砰砰砰砰”,两人瞬间纠缠在一起,拳对拳掌对掌,拳拳到肉掌掌成伤。
毫无美感的战斗,因为无招无式。
毫无暴力的战斗,因为没用真气。
这是地皮流氓无赖之间的打架。
不知多久,两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不少地方流了血,眼眶发黑,衣裳破裂。
没有一点像从一品少保兼太子太傅、左都督、锦衣卫都指挥使,也没有一点像精通诗词书画、出口成章、风流倜傥的小翰林庶吉士。
两人打完斜躺在院子里,任凭那寒风冻雨撒面,大口大口的喘气。
杨继盛将被问斩,这是陆炳用尽最后力气才微微喊出来的话。
天边似有雷劈下。
冬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