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镇西的这间小客栈,远离镇中的主街道,远离喧闹,所以相对来说比较安静舒适,最重要的是,住在这里就不会有人来打扰颜汐,她一向喜静,一有什么声音就睡不着觉,绛红转遍了大半个镇子,才找到这么个好住处,在这里他们三个可以安心住个十天八天了。。
山水画,以山为德,水为性,最重要的就是意境了,今天天气特别好,绛红和大武从早上就开始忙进忙出了,今天要去写生作画,笔墨纸砚统统不可少,还要准备食物、搭帐篷用的布帘、油纸伞,想得到的都带上。。
带这么多东西怎么拿呢?当然是统统推给某个惹她生气的人拿,她自己只拿一点点就好,这点小活都不足以让她消气了,她现在可还生气着呢,凝香玉露丸诶,得花多少药材才能配出一颗的药,想到这,她就觉得心一阵阵疼,多浪费呀。。想到颜汐,这几天感觉她家小姐不太对劲,平时她是安安静静的是没错,总是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忙碌,但是今天太安静了,安静地都不像话了,好像总是一个人在发呆。。
怎么回事啊?绛红拉住从身边走过的大武,小声的说道。好像小汐今天不太对劲啊。。
有吗?哪不对劲了?大武不解的问,他怎么就没看出来。。
怎么没有?没发现小汐今天有点太安静了吗?
一直都这样啊。。大武刚说完就狠狠地挨了某人一记白眼。。
颜汐独自安静的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自从那天从大树下狼狈跑回来,她就老是心不在焉了。。还好红红他们没发现她出去了,自然也没让他们知道那个人的事情,不然他们又要担心受怕了。。。
我要你。。。
那个人的声音就像下了蛊一样,总是在她耳边盘旋,她并不想去招惹他,她只想静静的画完一幅画,然后就回荆州本家去,以后当个画师或是书院夫子,她也曾痴想过自己以后的夫婿,但绝不是像他这般霸道,而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暖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就像四表哥对待四表嫂般,相濡以沫,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天外云卷云舒,而不是像那个人一样轻薄。。。
想到那天早上的情景,颜汐的脸就如火烧般,她第一次跟一个陌生男子靠的如此近,那个男人霸道邪魅的灼热气息喷在她脸上,让她无所适从。。他知道她名字之后便放开了她,才让她有机会狼狈逃走,但是,她觉得,他绝对不会罢休的。。
看着旁边两个进进出出忙碌的人,颜汐内心有点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这件事,一直以来,对红红和大武,颜汐都不曾隐瞒任何事。。。
穆罗寨虎啸居,杜君临端坐在大堂的虎皮椅上。。居高临下,此时,两个护卫押了一个人进来,只见那人被麻绳捆绑着,头发凌乱,身上鞭痕累累,看来是受了不少苦刑,已经是苟延残喘。。
杜家产业遍及全国,一直是这西南的霸主,盘踞在湘地要塞,杜家十八堂寨为过往湘黔四地的客商马帮提供庇护,与北方的巨贾云家,南方的司徒家在生意上一直以来呈现三足鼎立之势。。。三家一向没什么来往,一直也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井水不犯河水,几十年来相安无事,但是,最近自从云家的主子云天运娶了司徒家的大小姐当续弦之后,这两家俨然就成了一家,不仅掌控了南北方的盐铁生意,最近更是在他杜家专营的茶叶和烟叶生意上动作频频,企图打压他的产业,以求三家统一,在价格上屡屡和他竞争,这让他蒙受了不少损失,最近更是派了探子,潜入他的寨子打探消息。。。
知道为什么你掩饰的如此之好,却还是被我抓住吗?杜君临面无表情地说着,冰冷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呸。。只见那人啐了一口在地上。。
你以为你这西南霸主的地位还能维持多久,告诉你,云家和司徒家背后的是朝廷在撑腰,你有多大能耐,跟朝廷,跟君上对抗,君上一直想收盐铁烟茶的生意为朝廷专营,我劝你,还是像这两大家族一样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人边咳嗽边说道。。。却始终不敢抬头,早就听说过了,杜君临为人强势精明,性格阴沉不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望着他的眼睛,心里的想法就像要被洞悉透彻似的,他虽是经过多年训练的探子,但还是在他面前露出了马脚。。。
我要是不配合呢?杜君临眼神渐渐冰冷,安静地声音更让人心生畏惧。。。
知道残蛊吗?江湖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不配合的下场就是你和你的杜家江山,你最重视的东西,你最重要重视的人,一个一个消失。。。
那我也告诉你,我想要的,绝对逃不掉,不想要的,就绝对没人能强迫。。。
自他当上宗主的那天,从来就是只有他去控制别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掌控他,最重要的人吗?杜君临心头浮现一抹倩影。。他不是没有过女人,只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对一个人如此渴望,渴望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心情,第一次,她就让他挪不开眼,心里就这样想着,啊,就是她了,就是这个人了。。。
来人。。苏倾呢?
这家伙已好几天不见人影了,虽然他嘴上说要他滚,但其实心里并非如此,大家这么多年兄弟,彼此心知肚明了。。。这家伙,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这个时候,应该只有他能够相商量了。。而且,他一向心狠手辣,但这次的对手,不那么好对付。。。
禀告家主,苏公子带了几名兄弟下山了。。
他可说有何事下山?
这。。那个护卫支支吾吾的。。
苏公子交代过不许透露行踪,说要给家主一个惊喜,去山下给家主抢回一个娘子来,要是家主问起便说不知,这倒苦了他一个小小护卫了,家主是出了名的严厉,说也不是,不说又不是,说了,人家回来怪罪,说他办事不利,不说,家主的脾性,一向做事就让人琢磨不定,看他处罚那个探子就知道他有多严厉了,要是处罚下来,再把他赶出寨子,让他无家可归,这怎么吃得消。。想来想去,还是说好了。。。
这什么?难道有什么是连他都要瞒着吗。。。
苏公子说他要为家主带回一个夫人来。。。。他要去帮您抢妻。。
山道上,颜汐撑着遮阳的油纸伞慢慢地走着,大武和绛红走在他后面,他们都纳闷着,小汐这是怎么了,大武再木讷也感觉得出她的不对劲了,早上本来已经弄好了东西,准备出发了,但是,却又说不想画了,说就想去游船,不带东西了,很少见她这样的。。。。
我们到前面休息吧,前面有一个油茶作坊。。。颜汐说道。
今天真是风和日丽,就是云下日,比较炎热,一大朵一大朵的云,像街头卖的棉花糖般,蓬蓬的,风吹过的时候,便缓缓的移动着,落在山面上的巨大影子,也随着缓缓移动,煞是好看。山很绿,水很清,看远处都看的特别清楚,三个人排排坐,坐在油坊前面的长石条上,身后水车一圈一圈的转着,拉动着石碾子也一圈一圈的在圆形的石槽里面转,外面的石坪上,晒着一些谷子,时不时有几只小麻雀落下来偷食。。真好,这么美,这是颜汐在本家时感受不到的,而且她已许久没回去了,感觉不熟悉了。。。
小汐。。。绛红按耐不住了,她一向是个急脾气。。
嗯?颜汐回头看她。。
小汐,心里有事没跟我们两个说吧?说实话。。绛红突然把头伸了过去。。大武都感觉出你的不对劲了,大武,对不对?
对呀,一旁的大武也连连点头。。。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是瞒着你们两个?颜汐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啊,对了,我们去坐船吧,船上就没那么热了,而且还可以听到南溪号子呢!我们还可以玩水,你们也不用那么辛苦了,船移动的话还能看到不同的景色。。。我今天不想作画,我们就尽情的玩吧。。她想过了,还是不说好了。。
可是。。。绛红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怎么说,她最了解颜汐了,她不想说的话,一定不会说的,不过三个人整天形影不离,很少有她不说的事就是了,不过可以很肯定,小汐心里一定有事。。
哇。。这真的是我吗?渡口,苏倾透过水中的倒影,看到自己的模样,大叫道。。。
杜君临啊杜君临,等这事办成了,看你怎么报答本少爷,他现在穿的是船家的衣服,在江上漂流的人穿的衣服,粗衣麻布,那能有多好,这对穿惯了绫罗绸缎的苏倾来说,简直犹如没顶之灾啊。。他一向爱惜他的一头黑发,现在,却被一顶草帽盖住,不知道有多委屈了。。
旁边的几个随从也已换了装,看着某个正在对影自怜,鬼哭狼嚎的人,不禁捂着嘴笑起来。。。
笑什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有那么好笑吗?真是没大没小,苏倾脸都要气绿了。。他一向给人的感觉就柔柔弱弱的,像个书生,一点都不像他们这些经常风里来雨里去的人,所以穿起他们这边的衣服,就显得很不伦不类了。。。
三少爷,我们哪敢笑您啊,而是您实在是不适合您身上的这身行头啊,您是天上飞的凤凰,哪像我们这些在草窝里打滚的小斑鸠,您看,我们这些人,个个被晒得皮肤黝黑,您再看您,哪像是个做苦力的,再说有哪个做苦力的像你这般。。
这般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苏倾可没兴趣被吊着胃口。。
像您这般细皮嫩肉,像个大姑娘般。。。说着,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来啦。。他们来啦。。
远处,一个也是船夫模样的人边向他们这边跑来边喊,是苏倾派去跟踪的人。。
苏倾已经收买了那家客栈的老板,所以他们三个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回,他为了好兄弟可是豁出去了。。。
真是奇怪,渡口明明只有三条船,为何有五个船夫。。。绛红看着前面坐在船上的几个人,疑心起来。。
大武,有没有觉得这些人有古怪,她小声的在大武耳边说着。。
恩,是有点古怪。。
从刚才走进这里的时候,他就觉得有古怪了,这是长期习武养成的习惯,总是比常人警惕。。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常年在江上的人,除了坐在角落的那个人,其余四个人看到颜汐,眼都直了。。她在没成为颜汐的丫鬟以前,就是住在江边的渔夫的女儿,所以很清楚,划船的人,手掌虎口处总是会长一块老茧,那是握船竿握出的老茧,而且常年风吹日晒,手指大都会龟裂,所以手指上会用布条绑住。。坐在角落的那个,虽然刻意将帽檐压低,但是,他的手一露出,更加露了破绽,哪有船夫长这样的吗。。。
不知道他们玩的是什么把戏?估计就是几个小毛贼,哼,看她怎么教训他们。。。
绛红暗示大武把颜汐拉开到一边,只见她上前,暗施内力,假装不经意地踢到船竿,船竿子滑到水中在蹦起来,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哎哟,几位大哥,你看我这鲁莽又笨手笨脚的,真抱歉啊。。我给你们擦干。。绛红假意从怀里拿出一块手绢,其实是拿出四根银针,那四个随从哪见过这么美的姑娘,这俏丫头说要给他们擦溅到身上的水渍,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红红。。
远处站着的颜汐,却不知道绛红到底在干什么,想要上前制止。。但是大武却牵紧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走过去。。
只见绛红身子灵活地在那四个人中转了一圈,那些人便一动不动了,他们颈部的穴位都被她刺了一根银针,自然是动不了了,接下来,就剩角落里那个了。。
啊,你这臭女人,放手放手。。痛痛痛。。耳朵,耳朵快被拧掉了。。。苏倾草帽子突然被掀翻,被绛红揪着耳朵提了起来。。
为了以防万一,刚才苏倾尽管被淋湿了一身,却不敢轻易乱动,因为他最容易被认出,他一直低着头,自然也就没看到那几个人已经一动不动了。。。
臭小子,快说,为什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嘛乔装成船夫?
臭女人,快放手,放手我就说。。。苏倾感觉耳朵火辣辣的,什么女的呀,手劲这么大。。。救命啊,臭女人要杀人啦。。。
红红。。。。颜汐连忙制止。
还不放手?我大嫂都发话了。。。苏倾像得了特赦令一般,觉得说话都中气十足了。。
臭小子,叫谁呢?谁是你大嫂?敢再叫一次试试?看到这个长得女人还漂亮的家伙就讨厌,一副娘娘腔的做派。。。
当然是说你后面美丽又温柔那位啦!!你以为是叫你呀?想得倒美。。大嫂,你看她,苏倾作势要哭出的模样,伸手想要上前熊抱住颜汐。。
啊。。又一声惨叫,苏倾的右手已经被绛红反扭在背后,看来他今天是要被这臭女人折磨的体无完肤了。。。。
快放手啊,我的手啊。。。
放手?哼,你这个登徒浪子,看今天本姑娘怎么收拾你,绛红说完,把他另一只手也扭到背后去。。。
红红。。。颜汐不禁柳眉轻蹙,放了他吧,他武功不如你。。
你是谁?颜汐看着苏倾,我不认识你,是谁派你来的?为什么叫我大嫂?
大嫂。。。你先叫这臭丫头放手啦,苏倾两行老泪都硬是给挤出来了。。臭丫头,这笔账他就先记在心里了,等以后大嫂嫁过来了,看他不好好收拾这无法无天的臭丫头。。。。
拗不过颜汐的一再要求,绛红还是放开了苏倾,她一松手,苏倾便一把瘫坐在地上,哎呦,他的老胳膊哟。。
颜汐蹲下来充满疑惑看着他,她不记得自己见过他,看他脸都要扭曲了,便轻轻帮他拍拍他有些麻痹的肩膀。。。。
为什么叫我大嫂?我以前认识你吗?为什么要乔装?
大嫂,我是苏倾,以前不认识我没关系,现在你就认识了,因为你以后要成为那家伙的女人,自然就是大嫂了,至于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嘛!那是因为。。。因为我大哥要我来抢你上穆罗寨,我大哥要抢你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