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耶律元烈的咒骂,萧婧兰才知道,那个党项人就是卫慕多。
卫慕多,这个名字她早就听说过。此人已近不惑之年,是党项的几员猛将之一。为党项在西北的扩张出过不少力。但是就像自己先前看到的那样,此人勇猛有余,却谋略不足,所以在党项朝廷始终没能高升。
卫慕多并非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的战神,但在敌人眼里,他简直就是魔鬼的化身。因为他对待敌人手段极其毒辣残忍。
传言说,他还在为党项征讨西域的时候,曾经遇到一处当地百姓的顽强抵抗。后来他占领了当地之后,几个当地组织抵抗的首领受了重伤,落在了卫慕多手里。
他竟然将那几人关在一处,放恶狗撕咬,之后把几人的残缺的尸身挂在闹市示众,还将几人的头颅砍下,掏空之后当做盛放灯油的容器,摆在帐中。
他还为了清除异己,搜查出那些反抗过他的牧民和百姓,或是活埋,或是喂食野兽,统统残忍杀害,敛其钱财,奸其妻女。因此牵连了不少无辜百姓,所到之地,怨声载道民怨沸腾。
就冲着这些,宁死都不能让他占去契丹半寸土地。萧婧兰恨恨地想。
不过听说他对手下的士兵倒是很好。到手的战利品,不论是金银还是女色,赏给手下的兵士时都颇为大方。
作为带兵征战十几年的老将,他很懂得体恤兵士的重要。据说有一次,他收了一匹烈马,关在马棚里挣脱缰绳,踢伤了马夫跑了。
卫慕多不但没有责怪那马夫,还亲自为他的伤口上药,并且自责说是因为自己眼中见了马就不见人。
加之他本人作战勇猛,很能鼓舞士气,所以他的军队也是为他马首是瞻。
这样的对手真叫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很难对付。
也是因为他的作风激起了太多民怨,不利于党项人在西北的统治,卫慕多大约五六年前被派遣到党项南边驻守。
那时,契丹与南朝之间正是连年战火不断,两朝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在了双方交接的战场上,对西面的党项用兵很少。
这本是党项人的机会,但是,党项当时也是急于在西北扩张,无暇东顾。所以党项人便和契丹、南朝分别达成了协议,一时之间,三国交界之地也安然无战事。
这次卫慕多突然带兵发难,不知道是他被雪藏这么多年,自己耐不住寂寞而寻衅滋事,还是在党项朝廷的授意下,企图挑起两国战争。如果是后者,那情况就更严重了。
看着党项人远远逃离的背影,萧婧兰有些忧心。
耶律元烈领着萧婧兰一众和自己的人马,骂骂咧咧地回到了金肃军城中。一路上,大着嗓子跟萧婧兰讲述事情前因后果。
前不久,党项人开始频繁骚扰契丹边境,竟然对金肃军用了兵。耶律元烈听闻了契丹与南朝议和之事,便觉得国中兵力有余,便派人前去求援。
前几日,金肃军西北面和党项交界的河清军突然来了急报,说是党项人派重兵围攻河清军,河清军守军便向耶律元烈求援。
那时,耶律元烈也怕有诈,只派了一小部分人马前去救援。隔天便又收到急报,称党项人这次是出了重兵要从河清军进犯契丹。耶律元烈想着东面的援军也快到了,便留下不到一半的兵力守城,亲率大军赶往河清军。
不知是不是军中有了细作,卫慕多赶在耶律元烈之前从河清军撤出了主力,从党项境内迅速南下,直逼金肃军城池。
金肃军城中留守的军队支撑了一天两夜,才盼到了萧婧兰他们和回师的耶律元烈。
“哼!卫慕多那个狗杂种!只配拱本将军的裤裆!他娘的都敢对本将军用计!这肯定是他们党项朝廷要与我契丹为难。不然,就凭他卫慕多那个狗杂种,怎么可能在边境上兴风作浪弄出这么大动静!”
耶律元烈有一种愚弄了的愤怒,尤其是被一个他极其憎恶的对手给骗了。他重重地把盔甲摔在花厅的地板上,端过桌几上的的茶壶直接凑到嘴边灌了起来。
萧婧兰和康敏坐在桌边,边喝着茶水,边听着他的咒骂,既无奈又好笑。
耶律元烈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契丹人,却对汉人的文化很感兴趣,他有两位夫人都是汉人。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个粗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穷酸文人那一套”他也不沾,其他方面——衣食住行处处都可以拿来汉人的学习一番。
府上的庭院构造,屋中的装饰摆设,样样都受了中原汉人的影响,但似乎模仿地又不那么彻底——比如说,他饮茶的方式。
或许还有汉人的兵法……萧婧兰端起茶杯凑到嘴边,有些无奈地想。
耶律元烈终于解了渴,放下茶壶才想起来还有茶杯的存在。他毫不介意地抓过一个茶杯,再次给自己满上茶水,愤愤地坐下。突然才想起什么,有些小心翼翼地道:“萧统军他……”
此言一出,萧婧兰和康敏的眼神都暗了暗。虽然是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拼杀,但如此一员有威望的大将折损,众人还是唏嘘惋惜,更何况他是萧婧兰的亲近之人。
耶律元烈也感觉气氛有些低沉,赶忙道:“你看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讲话!咱们不说这个了……”顿了顿却又愤愤道,“要我说,圣上和太后应该带着咱们那二十万骑兵一路打到他南朝都城下,踏平了汴梁城,给萧统军报仇!”
萧婧兰揉了揉眉心道:“耶律将军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她觉得跟耶律元烈解释清楚萧太后和圣上的议和策略,基本是不可能的。心中也想着萧挞凛的遇袭,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有些自我安慰地道:“罢了!太后和圣上也是为了保存实力,为了我大契丹的兴盛,才选择和南朝议和的。人死不能复生。伯父若是还在,也会支持的。”
耶律元烈摇头哼道:“我就是一粗人,可想不透你们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的盘算。我就知道,要是占了汴梁城……”
萧婧兰赶紧截住他的话头,严肃道:“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讨论一下,这些天怎么应对卫慕多吧。要是有必要,还要尽快禀报太后。而且,我们刚刚长途跋涉行军,你们也是连着打了几场硬仗,都已经累得人仰马翻了。说完了要紧事还要赶紧休整休整。”
耶律元烈赶忙放下茶杯,拍着脑门叫道:“对对对!你看看我这张嘴,真是!半天没说到正题上。来来来,我好好跟你们说说卫慕多那个狗杂种这些日子的动向……”说着,他便挥手示意门口候着的随从拿出作战地图,铺开在正厅门口的案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