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什么了吗?”为了确定自己是幻觉,他转身问旁边一个侍从。
“怎么像是虎吼?”侍从回话。
“你也听见了?”
“可是不可能啊,这种地方有老虎,老虎吃什么?”
“就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段锦瑟逼着自己放下这个念头,别搞得神经兮兮像要出事一样。
他刚把心放下还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只见一匹马撩开了蹄子往这边狂奔,沙土在身后扬得老高。
隔着数十米,那人就扯着嗓子喊:“不好了,皇上遭了猛虎了!”
“什么?!”段锦瑟头皮一紧,夹马迎上,“你说什么!”
“两位王爷快去救驾,皇上在山涧被两只猛虎给扑了!”
“猛虎?两只猛虎?你看得准吗?”段锦池在一旁难以置信地连着追问。
“哎呦二王爷,那当然是准啊,是段郡王让我赶过来报信的,您就快点下命令吧!”
段锦瑟没有下令,单枪匹马往山涧急冲而去,他跑再快也没有用,早已来不及,两只猛虎已被射死,但小皇帝,也在虎口下一命呜呼。
他的死相惨不忍睹,皮肉都被撕烂,手里,还握着那张大汗送的金色大弓。
段锦瑟的胸口一阵酸疼。
段郡王在痛哭,大声斥责御卫军护驾不利,也捶胸自责没有保护好皇上,只好以死谢罪。
同行的大臣纷纷跪地,求郡王不要一时冲动,当下应尽快护送皇上遗体回京,其他事回京后再做商议。
段锦瑟也随着大家一起跪了,但他脑子里一团乱,总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
这几乎一马平川的猎场,哪来的老虎?
七八个御卫军随行,各个身手都不弱,老虎怎的一下就扑倒了皇上?
同进山谷的御卫军全都死了,那两只虎难道有神一样的本事,能瞬间咬死如此多的人?
太多的疑点摆在眼前,他处事谨慎的父亲竟丝毫不怀疑,坚信这是一场近乎天灾的意外?
段锦瑟重新回想起父亲阻止他跟皇上一起进山涧时的眼神,突然好像读懂了。
但他希望自己完全想错,那眼神毫无深意!
两只犯下滔天罪行的恶虎早被乱箭射死,八个强壮的士兵把它们抬出来。
而死去的御卫军则无需抬回京,要就地掩埋。
“瑟儿,你过来一下。”悲痛表演完以后,段郡王开始果断处理后事,他把四儿子叫到了帐篷内。
“皇上遇难一事,你怎么看?帐篷内,他突然问道。
段锦瑟愣了愣,小心回道:“皇上遇难,自是天下的不幸。”
“幸还是不幸,要看站在谁的立场,天下是少了个幼稚无知的小皇帝,但自会多一个更好的贤君,你说这是幸还是不幸呢?”
他终于彻底在儿子面前捅开了这层窗户纸。
果然没有猜错,这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场阴谋!
了解到真相的段锦瑟,瞬间明白自己此刻的反应至关重要,这不是对他的问话,而是对他的考验。
“经父亲这样点拨,儿臣明白了!”没人需要他来判断是非,需要的只是他的态度。
段郡王点点头,“明白就好,你留下来把御卫队的尸体处理好,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身体里那个世故老练的段锦瑟替他回答:“天气酷热,为防瘟疫,还是烧掉的好。”
段郡王满意地拍拍儿子肩膀,“为父就知道你想事周全,本来事前想与你商议,又考虑知道的人太多,反而容易被起疑,你这样自然而然的表现,其实帮了我大忙。等我执掌江山,功劳有你一半!”
真是好大的认可!段锦瑟想到这几日跟小皇帝多次兴奋聊起狩猎,他临死那一刻,一定觉得这个四哥虚伪至极吧?
还有那张沾了血的弓箭,此刻被丢在帐篷一角,当初皇上赐他这件宝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他热血沸腾还想助皇上共建一番事业,如今想想,实在讽刺!
他都被自己的善变恶心到了!
几个御前侍卫的尸体被彻底焚烧掩埋,每个人都不是死于虎咬,而是被乱箭射死的。
这说明,他父亲早就在山涧两旁布置好了弓箭手。
其实,段郡王要想杀死小皇帝有很多种办法,他选择的这种不算高明,至少在段锦瑟想来,把死因架祸到两只老虎身上,肯定费了不少麻烦心思!
但他了解自己的父亲,既然不怕这个麻烦,其中一定有他的道理,虽然这个道理他还没有参透。
皇上就这样死了,尽管太多人觉得死因牵强,大家还是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并帮段郡王把戏演下去。
就这样,段郡王在“万民期盼,百臣跪求”的呼声里,老大不情愿地登基当了皇上。
迅速,民间就有了新说法,说上天派神兽带走了年幼的小皇帝,只为让真正英明的皇上君临天下!
……
四王爷性格阴冷大家都知道,冷归冷,还没有谁见过他暴躁发火,像这次这样喝得酩酊大醉、把整间屋子都砸烂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昨天是段郡王登基的日子,今天樱花堂就笼罩在了恐惧里,人们自然而然觉得这两件事一定有关系。
没有人敢去劝段锦瑟,他还在喝酒,还在砸东西,有人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不把自己喝吐也得把房子拆了!
有些笨蛋提议去找初月夫人,有些脑子清醒的则不同意,“皇上登基是好事,王爷闹这么一出,传到别人耳朵里该怎么想啊!”
浣溪犹豫着站在门口,为难地说:“要不我进去看看吧。”
她不怕段锦瑟,但是她对醉酒的男人心里有阴影。
并没有闩死的门一推就开了,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段锦瑟手持酒壶红着眼睛站在一堆狼籍的屋子中央。
“出去!”他也没给浣溪面子。
浣溪吓得一哆嗦,脸上露出惧怕表情,却又一副硬着头皮的样子,怯怯地问:“王爷,出什么事了吗?”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可怜样起了作用,段锦瑟竟软了下来,颓丧地往椅子上一坐,低着头不说。
浣溪走过去,安慰地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顺便试探着想拿走他手里的酒壶。
她做好了被粗暴对待的准备,二王爷在醉着时,每一个巴掌都是没有预兆的。
段锦瑟醉的很厉害,但怒气似乎已经耗光了,他没有反抗就把壶给她了。
“你怎么这样难受,是因为皇上的死么?”浣溪用比平日还温柔的声音问。
他冷笑,“登基的是我的父亲,我为什么要为他的死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