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浣溪都在想他的话,什么叫有些人不知他的好意?他的眼神和表情,分明在暗示那个“有些人”指的就是她,可是他究竟有过什么好意?如果侮辱抛弃也算好意的话,那她真是领不了这份心意!
答案始终在心头解不开,次日黄昏,她又去了后园的池边。只是这次除了她和段锦瑟,大王爷的夫人也在,所以两个人没有机会说话,只是擦肩而过。
幸而第三天园子里清静,两个人都好似如约而至,同时在夕阳将落时站在池边。
浣溪问他自己心中那个疑问,四王爷却不答,他依旧对着池子吹笛,唤来满池锦鲤,然后把鱼饵递给浣溪来喂。
第四天,上午还很晴的天,下午突然下起雨来。雨淅淅沥沥越下越大,到了黄昏非但没停,还起了风和雷电。
浣溪独坐窗边,望着窗外的雨线发呆,看起来很是失落。
碧玉端茶给她,枕着小脸说:“夫人这样不高兴,是因为没能去池边吧!”
“这雨下得人胸闷,只能憋在屋子里,当然不高兴了。”
“要是雨停了,您是不是又要去池边喂鱼?”
浣溪掩饰地去吹茶水,装作毫不在意地说:“反正无事可做,喂喂鱼也是消遣。”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您是喂鱼之意不在鱼!”碧玉跟着浣溪的时间长,说话并不像其他丫鬟那样小心。
浣溪有些生气地看着她,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她猜到了碧玉也要说,她对主子一心一意,认为会伤害主子的事,不管得不得罪人都要管。
“夫人,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四王爷当初是怎样对您的,当初您亲口说想杀了这个男人,怎么才过去这么几天,竟愿意和他来往了呢!”
“我哪有愿意和他来往?”浣溪矢口否认。
“碧玉当然相信夫人说的话,可是郡王府人多口杂,我私下听说四王爷因过于得宠,跟几个哥哥关系并不融洽,尤其是大王爷和三王爷,都把他盯得死死的,若是夫人频频和他会面,万一被人无中生有陷害了,那多不值呀!”碧玉苦口婆心地劝她。
浣溪知道碧玉说的很对,不管段锦瑟在郡王府地位如何,跟几位兄长是否有矛盾,以他们现在各自的身份,都应该极力避着别跟对方见面才对。
她也以为自己恨他恨到骨髓,几世都不愿再见面,可是为何……浣溪望着外面的雨,暗中叹了口气,人心真是难测,就连自己的心,自己都猜不透呢。
这场雨似是想为她解围,断断续续下了三天才晴。
雨停的那个黄昏,浣溪的心直痒痒,虽然极力装作无事,还是被碧玉看了出来。
若是在以前,小姐想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比如趁着别人不注意溜出府去玩,碧玉都会劝几句就妥协,还极力帮着她。但是这件事,她凭直觉认定不能那么做,否则就会真的害了小姐!
浣溪郁郁寡欢地呆在自己的屋里,碧玉偷偷溜了出去,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偷偷对浣溪说:“我去后园看过了,四王爷不在。”
“你非逼我承认是在想他吗?”浣溪有些难过。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想让您出去走走,顺便又不惹麻烦。”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要不以后我们改个时间再去吧。”
碧玉却摇着浣溪的胳膊说:“我知道这几天你在家里闷坏了,反正园子里现在没人,这几天下雨池子里的水涨了不少,看起来更美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既然丫鬟都这样说了,浣溪怎么好再拒绝呢?她在去后园的路上想,自己并非想要见到段锦瑟,只是因为之前他傲慢又粗鲁,再见时却突然变温柔,所以才忍不住好奇而已。
现在她已经意识到这么好奇是不对的,暗中决定以后绝不会再见他!
夏雨初停,后园植被葱绿,空气格外清新。浣溪和碧玉手挽手,边散步边闲聊,心情渐渐舒畅起来。
那养着锦鲤的池子,果然积着雨水涨了很高,池水清澈,鱼儿游得比以前更欢快。
浣溪走到池边,看到有几条鱼向她游过来,许是记得她曾经给他它们喂过食。
“碧玉,下次记得我们自己带点饵料。”
“这些鱼每天有人定时来喂,饿不着。”
“别人喂是别人的心意,我喂是我的。”
碧玉咯咯笑着,“鱼儿哪懂什么心意,夫人想喂,下次我记得就是了!”
“你个坏丫头,不许笑我,万物皆有情,谁说鱼就不懂情意呢!”
两个人正说笑着开心,身后突然传来蟋蟀的脚步声,浣溪转身时,一丛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来的人,是她极不想见到的四夫人。金枝打扮的贵气袭人,被四五个丫鬟簇拥着在她身边站住脚。
“二夫人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大老远就能听见你的浪笑!”金枝一开口话里就带着火药味儿,似是故意来寻茬儿的。
“只是跟丫鬟说笑几句而已,打扰到姐姐了。”浣溪无意与她争执,明显是在退让。
金枝却冷笑着逼问道:“我看你不是无意的,是故意想引着谁听见吧?”
“姐姐什么意思,我要引谁听见?”
“装什么糊涂,你以为我不来这后园子眼睛就瞎了吗?耳朵就聋了吗?谁不知道你天天黄昏跑来这里勾搭四王爷!”
浣溪的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刚才碧玉劝她的话,说这郡王府人多口杂,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惹祸上身,她说的可真对呀!
“姐姐多心了,我是在这里遇见过四王爷两次,只是偶遇而已,难道姐姐就没有和二王爷说过话吗?”
“我遇见过二王爷是在你的府上,你若在我的府上遇见四王爷,我也就不多心了,这后花园里本来就少有人来,你又选人最少的时候来这里逛荡,分明就是想打男人的主意!一听你刚才那浪笑我就恶心,尹浣溪你也太下贱了,得宠几天就不知天高地厚,连我的男人你也敢碰!”
金枝骂的粗鲁,而且声音很大,摆明了就是想让全府的人都知道。
碧玉眼见自己的夫人吃了亏,自然要站出来鸣不平,“四夫人您这样就不对了,无凭无据凭什么栽赃我家夫人!这后园子既是给府里人散心的,难道就许四王爷来不许别人来?你说我家夫人不存好意,别人还说四王爷打我家夫人主意呢!”
“小蹄子没大没小,这里还轮到你撒泼!”金枝甩手便给了碧玉狠狠一个大耳刮子,“谁不知道你家夫人是被四王爷要休掉的货色,王爷瞎了眼会勾引她!”她自己打完还不解恨,甩了个眼色给身后人,“给我打她十个嘴巴!”
“住手!”浣溪把丫鬟拽到身后,“谁敢动手试试!我的丫鬟轮不到你来管教!以前你是姐姐,我处处忍让你,但在这个府上我可是你的长嫂,想必这郡王府也有长幼尊卑的家法吧?!”
“哼,长嫂又怎样?别忘了你只是个偏房,而我不管得不得宠,可是如假包换的正房夫人!”
“看来我们应该找个人来,评评到底谁的位份更大了!姐姐毕竟和我同出相府,不管感情是否和睦,也算一脉连亲,难道我们要在郡王府姐妹翻脸,被人家耻笑吗?”
“你不提我还忘了,既然我是姐姐,自然就有管教你这个妹妹不守妇道的权利,今天我就替爹好好教训你!”金枝继承了她娘亲市井泼辣的劣性,上前一把抓住浣溪的衣领,竟想用她养得长长的指甲挠她的脸。
“你放开我家夫人!”碧玉红了眼,也不顾金枝是夫人她是丫鬟,上前照着她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啊——”四夫人疼得惨叫,松手时用力一搡,站在池边的浣溪连退几步,踩到了雨水未干透的石头,脚下一滑噗通一下仰翻进了水池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