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对还是不对
人真的很奇怪,明知道终究会死,死去什么也带不走,却仍然要穷尽一生去追求一些最后什么也带不走的东西。
生活在六度空间的巫师处于无生无死的状态,也无需吃喝拉撒,不过求一面墙壁。事实上,他们可以不呆在墙壁里,可以在纷扰的红尘中为所欲为,但他们始终觉得不能轮回是苦,到人世间或是鬼所在的地府去都是不合理的,他们心中有一条明显的界限,他们默默的遵守这个界限,不越雷池一步。
其实,他们也算无欲无求了,甚至其中很多巫师对后代所受的苦楚都看的云淡风轻。但终归,也还是有蠢蠢欲动,不甘寂寞的。
樱红就是这样想——在她知道母亲****为了她杀死了拆迁队队长时,她心里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让她只顾着为仇人的死去而高兴,甚至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最快速度复仇的方法而高兴,完全没有在乎她母亲身受反噬之苦、恐慌惊吓的痛苦。
樱红仍然每日宅在家里,除了收拾屋子以外,都在修炼。终于等到反噬期过了,她计划好了,要去博物馆找各位前辈谈一谈,争取多一些人来帮自己完成复仇计划,然后自己要按照名单开始复仇计划。
到了博物馆,樱红忽然想到要去古玉馆看看“公主”,毕竟是她帮忙才能找到诸葛一家人,况且古玉馆也比较近一些。
还没有进去,就听见有巫师在里面说话——去世的巫师如果不是施展巫术,或是跟在世的巫师说话,一般情况下,他们说话,正常人是听不到的。
樱红本想走,回头再来,但听见里面一位男巫师的声音说:“巫师不得干涉人世间的事情,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如今被樱红这个小妮子打破了,她居然还怂恿自己的亲娘去为她杀人,小妮子,胆大包天,不孝至极!”
樱红心里想着:这人谁啊?大放厥词,蛊惑人心,要是其他巫师听了他的话,不肯帮我,那不是糟了?
一切为了复仇的樱红怒气冲冲的闯进了古玉馆,脚一钩关上门,大声呵斥道:“有本事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当面说,不是显得更加磊落吗?”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双目圆瞪的彪形大汉离了墙壁,像一座铁塔似地站在了樱红面前说:“是你祖爷爷我说的,什么人前人后,磊落不磊落的,那些话,就算当你面,我也是要说的!”
樱红心底有点虚,强艮着脖子说:“好,我来了,你说吧。”
那男子先自报家门:“我是第二代巫师张大力,我们存身之处受人侵犯,你救了我们来这里,我心里很感激你。但是感激归感激,规矩是规矩,不能混为一谈。你为儿子报仇,屡屡杀人,须知这是违法暴虐的事情。”
樱红深吸一口气,怒吼道:“我为儿子报仇,管你什么事?这事情用的着你管吗?别以为你是我祖宗,就能管我。我是做母亲的人,我跟你们这些冷血的祖宗不一样,我不可能看着我儿子白白死去,什么都不做。”
樱红的眼泪,让张大力有些动容,眼神不再那么凶悍了,口气也缓和了下来说:“你要怎么做,我们没打算干涉,人有人的法规,鬼有鬼的戒律。你杀人了,自然要由你们人世间的法律来管你。可是你不应该怂恿翠花、小荷他们帮你去放火,这样就是破戒。而且,因为你,凤凰偷溜出去,至今未归……”
樱红打断了他的话说:“对,我找不到家人了,我只能求助你们,这是我心底里最后的希望了,这说明我信任你们,把你们当亲人!凤凰不见了,我也很着急,可外婆说了,凤凰早就想脱离你们了,她根本就是在以我做幌子,存心要逃出去的。你们说的什么戒律,什么规矩,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们拼什么对我不教而诛?”
张大力低了头,叹了口气说:“哎!对,我们的确没来得及跟你说这些。好吧,这事算我们不对。可是,你也不应该怂恿你母亲去为你杀人,而且她因为这件事,惊恐失常,还要受反噬之苦,你看都没来看她一次。你这样做,太过分了。”
樱红本来还想反驳,可咬着牙终究没说出口,好半天才倔强的说:“我没来看她,是我也在受反噬之苦。我要给我儿子报仇!”
张大力说:“为了报你儿子的仇,你不惜违反人世间的法律,破坏我们的戒律吗?”
樱红仰起头,坚定的说:“对!就算赴汤蹈火,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让害死我儿子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二十八、命案结局
外婆一脚踹开了古玉馆的门,压低了嗓子呵斥樱红等人:“丢什么时候了,在这儿大吵大闹的?”
樱红憋着嘴,眼里含着泪,撒娇说:“外婆,他们都怪我,说我不该唆使妈妈去为小慧……”
外婆冷冰冰的看着樱红说:“该不该,你心里清楚。我们再怎么说你,有用吗?在你心里,你总觉得没错,既然是这样,我们多费口舌做什么呢?”
樱红垂头落泪不语,外婆问她:“你关心过杀人案子吗?你妈为了给你报仇,寄身在一个环卫工人身上,你关心过那个无辜的人吗?”
樱红抬起头来,又怯怯的低下头,嘟嘟囔囔的说:“那人怎么样了?”
外婆看看周围的巫师,说:“你们日日闲着,就会家长里短的议论,你们有做出点实际的事情,哪怕是出于对无辜者的怜悯,而帮一把手也好啊。”
张大力等人低下了头,几个打麻将的也悄悄的散伙了,几个胆小的化作青烟飘走了。张大力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青衣,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
外婆认真的看了看张大力,觉得他是诚恳的,又狠狠瞪了一脸关切的樱红一眼,这才说:“我第二天傍晚在那栋大楼的天台给她解了咒。”
樱红松了一口气,张大力却蹙眉问道:“那他能记得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会不会被当做凶手?”
外婆没理张大力,转过脸问樱红:“樱红,你要报仇,那是你的事情。你拉扯上你妈,理由是死去的那个也是你妈妈的外孙子。可你要报仇,为什么要拉扯上无辜的人?”
樱红低声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啊!”
外婆“啪”的打了樱红一耳光:“你不知道就是理由吗?这事情,你应该知道。”
樱红愣住了,可嘴上一点儿都不肯让步:“我妈她就不能附身在个坏人身上吗?上次翠花大娘他们就附身在黑保安身上,不挺好的吗?”
外婆哼了一声说:“对,你妈傻,偏偏附身在一个要做三份工作养家的寡妇身上。你也是做人父母的,你知道那女的的孩子有多可怜吗?她要是因为这件事受了牵连,你能心安理得吗?”
樱红呜呜的哭开了,没法说一句话。张大力挠了挠头说:“青衣,咱们能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外婆问,“你有办法能遮盖这件事情吗?”
说到这儿,外婆这才把谈话重点从批评樱红转移到商量如何解救环卫工人上,可说来说去,也没有个结果。
第二天一早,外婆起来看报纸,居然看到这个案子的报道,上面声称警方认定拆迁队长是因为抑郁而自杀的。
外婆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手机却响了,是樱花打来的。樱红边哭边说:“外婆,谢谢你,我知道我错了,谢谢你帮忙挽救了我。我看到报纸上对那个案子的报道了,我知道外婆,是……”
外婆打断了樱红的话说:“不是我做的,我也相信不是他们做的。因为我们都觉得这样的命案,不是用障眼法之类的小伎俩糊弄一两个警员就能了事的,所以我们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