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绯僵着胳膊，看着床上不再动弹的人，小心翼翼问道：“大，大哥，旭，旭他是怎么了？”
林尧俞赶忙凑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睡过去了。”
慕容绯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林尧俞眼疾手快，赶紧扶住她，神色尽是担忧。她歉意的笑了笑，“我没想到旭他今天会忽然……太突然了。”忍了多时的泪水簌簌落下，“他往日身子一直好好的，我还想着让小蘑菇喊他干爹，让他给起个名儿。可就这么一会儿，他就……”
林尧俞替她擦干了泪，“生死有命，师弟他心里其实是极为快活的。我很清楚。”
“他会不会就这么不醒了？”慕容绯问道。
林尧俞抿了抿嘴角，“这不好说。就看天意了……”
“那我守着他！”慕容绯道。“小蘑菇这两天就麻烦你和紫陌了。”
上天终究是没有眷顾欧阳旭，两日过去了，欧阳旭也没有转醒。慕容绯衣不解带的在一旁守候着，偶尔喂一点汤汤水水，可到了后面几日，竟然连汤水都喂不进去了！紫陌见她心情烦躁，便每日下午抱着小蘑菇来昭阳宫转两圈。
慕容绯看看软软白白的一团，心情莫名的转好了些。
这日下午她抱着小蘑菇，靠着床边坐了坐。许是太累，就这么一坐，她竟然就睡了过去。朦胧之中，她隐约感到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目光强烈的让她想忽视都没有办法。她的眼睑动了动，慢慢掀开眼皮。
一张艳丽逼人的脸，只是刻上了些岁月的痕迹。慕容绯隐隐感觉有些熟悉，把小蘑菇往膝盖上抱了抱，她又扫了那中年妇女几眼。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我可还认识你呢！”涂得殷红的唇尖酸刻薄，中年妇人语气讥讽。
慕容绯疑惑的蹙了蹙眉，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忽的恍然大悟，怪道看着那么眼熟，刚才一听声音她才想起来，她又是一个与自己渊源甚深的故人，当年经常给自己小鞋穿的碧黛！
“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呢！”碧黛瞧见慕容绯的表情，嫌恶的皱了皱眉。
慕容绯苦笑了下，她这又是惹着谁了？
“娘娘，许久未见！”憋了半天，她只说的出来这句话。她能说什么呢？什么都在岁月消磨中慢慢变浅了。记得当时她可是恨不得把碧黛剁碎了扔出去喂狗！可如今再见，她心底什么感觉都没有了，空荡荡的什么不剩。
她忽然之间觉得自己老了许多，连普通人有的七情六欲，都在一点点的消磨殆尽。
碧黛厌恶的从上到下看了几遍慕容绯，“你又回来干什么！难道还想着跟我争宠么！”
您老都是太后了，我还争个啥？慕容绯勾了勾嘴角，笑着把小蘑菇捧在手臂上，一脸满足道：“娘娘，我有孩子了。”
碧黛看到那双大大的紫眸时，眼睛忽的瞪大。明眼人一看，便知那不是欧阳旭的孩子！
“你……这孩子？”
“如你所见，”慕容绯笑意淡淡，“这不是欧阳旭的孩子。”
“那他是谁的？”碧黛飞快的抛出一句，刚一出口便有些后悔，慕容绯的孩子管她什么事！
慕容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低头道：“他谁的孩子都不是，只是我的！娘娘，你是来看太上皇的么？他的身体不怎么好。”
“他把你藏得可真好！几十年了，都没有人能随便踏进掖庭阁！”碧黛道。
慕容绯苦笑道：“娘娘，你既然知道已经这么多年为何还要念念不忘？旭他都病这样了，在这样你争我抢的又有什么意思？”
“可知不知道你走后他是怎么对我的？！”碧黛闻言，眼睛顿时红了。“如果你是我，你就不会想着算了！我和他青梅竹马，他从小就最疼我，可自从你来了以他便整天魂不守舍。”
“那只是当时他感到新奇罢了。”慕容绯淡淡道，“娘娘，这我很清楚。你永远是他最为珍惜的人！”
碧黛扯了扯嘴角，哈哈的笑了起来，“是啊，他对我好，治好我的病后就立刻封我皇后宝座，然后就开始大选秀女，从来就没全过的四妃之位一下子就齐全了！我知道他恨我当年污蔑你，但是他从来没有罚过我，只是发了一通火就走了。可自那天以后，他就再没有拿正眼瞧过我，这比杀了我还难受！”她痛苦的揉了揉胸口，双眸含泪，看向慕容绯。
“我助他登上帝位，为了他心甘情愿忍受了几年寒毒的侵蚀。可这都如过眼云烟，转瞬消散。他可真是绝情啊，丝毫不顾及以前的情分。看着**的妃嫔一天比一天多，看着他的孩子一个一个的降生，我实在是恨不得……”她咬了咬牙，面上浮起厉色，半晌，她又强迫着自己缓了下去。“我是皇后，只要**出一丁点儿事儿，都会牵扯到我的头上，我不想让他在再厌恶我……”浓妆艳抹的脸上忽现凄凉之色。
“一子错，满盘皆输。我错了一步，我输了他……”
“那你还怨我什么？”慕容绯勾了勾嘴角，“娘娘想的已经很透彻了。”
碧黛怔了怔，泪水忽的涌出。“可我不甘心啊！凭什么！凭什么你这个半路跑出来的人能让他牵肠挂肚？现在回来了，偏偏又做出这么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旭哥哥他……他从来没有对人这么低声下气过！”
“难不成你是想让他给我再封个妃位，好天天跟一群女人争宠吗？”慕容绯歪了歪头，状似疑惑道。
“你！”碧黛登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娘娘。”慕容绯突然冷声道，“都是些成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现在一一翻出来还有意思吗？你最爱的旭哥哥就躺着儿呢，从你进来你就没看他一眼，你还说你爱他？”
碧黛蹙了蹙眉，疑惑道：“你让我看？”
慕容绯嘴角一抽，她是太后，太后看太上皇是天经地义的啊！她抱着小蘑菇，走开了几步，给出些空间留给这两人。
碧黛迟疑了一下，慢慢走至床沿边。看到昔日俊朗非凡的欧阳旭如今面色蜡黄，形容苍老的模样，她登时忍不住落下泪来！颤颤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上他的脸颊。指下温热的触感让她的泪水涌的愈加的多。她贪婪的目光一遍又一遍流连着欧阳旭的面孔，轻轻将脸靠在他的胸口。“旭哥哥……”她喃喃道。
慕容绯见状，转眼看向窗外。碧黛也是可怜人，自己这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只是心里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空拉拉的。小蘑菇抬起小脑袋看了看她，温顺的靠近她的怀里，小嘴吧嗒吧嗒冒着奶泡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