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御人

又说了会儿话，二夫人也没安排白狐狸和三个妖精的事，虽说小姐院里住了男人实在不怎么合规矩，但这尚家本就是尚家的地盘，二夫人把绿柳也叫走，这里就是小萝的地盘。二夫人本来也的确打算如此安排，可一听起白狐狸说的要让小萝学学凡间的规矩，她就改了主意。

既然要做一个真正的凡人小姐，便要像个小姐一样生活，那样的安排便只能使擢芳苑变成个小号的青埂山，实在没什么趣味。

二夫人虽然也并不是像小姐一样长大，却见多了像小姐一样长大的小姐夫人，她自家的姑娘交给京里的老太太教养，每次见到时那份姿态都令她有些自惭形秽。

将这事情跟尚平承和尚平微商量了一番，二夫人果断命人拿了家里的名册来，从上面划拉出几个伶俐的家人。尚府虽然一向人少，但为了每年家人回来时能方便点，府里的人一向做事的少，闲着的多。

她翻了半天名册，这个名册上记下了府里所有的人，后面还有细细的评语。这些评语却是历来小辈的儿女们回来时写下的。二夫人从里面挑了几个评价不错的又挑了几个评价没那么好的，再挑几个评价十分糟糕的，凑到了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头。

随后，把红桃唤了过来，将事情询问清楚，红桃供认不讳，却不肯认错，梗着脖子说谢家对她哥哥的恩情便是对她的恩情，此事她从未想过张扬出去损毁尚小萝的名声，就不算有什么居心不良。

二夫人对这番说辞并不诧异，当初她能允红桃不卖身便是因为这种耿直的性子。

耿直的人那都是些宝贝，寻常不怎么能找到。

只可惜，她若是一直觉得要对谢家报恩，再怎么忠心也只是对谢家的忠心。

二夫人也不啰嗦，只说：“你还愿不愿留下做事？”

红桃明白二夫人的意思，人不可事二主的道理她也懂。犹豫了片刻，红桃认真将事情在心里掂量了一番，迟疑道：“这一次算还了谢家的恩情，可是这份恩有些厚重，只是还了张纸条却不大能两清。但二夫人待我也不薄，我万死不敢忘怀。红桃家有兄长要治疗腿病，另有一双弟妹照养，自然希望能留下来做事。”

二夫人却没生气，反倒更加欣赏这个女孩。没有立即表决心，可见是认真思量过才说出来，比起惯会嘴皮子上抹油的人更叫人放心些。

她于是说道：“你认为你未曾声张便是没错，须知若是谢家想就此事把事情闹大，便可从这件事做突破口，到时候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小萝便是不嫁她谢家也不行了。私相授受这种事，自来就是大忌。”

“我一定不会去做这个凭证。”红桃说道。

二夫人摇摇头：“你把纸条拿了进来，这件事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做不做凭证都一个样，兴许你若去说没这回事反倒更会落人口实。红桃，你姐妹几人我一向都很赞赏，但万事不只要考虑无愧于心，还要想想这些事做了之后的利弊到底是什么样。”

红桃脸色渐渐白起来，她如今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虽是小户人家，但哥哥悍勇，从小也没吃过亏，于人际关系上奉行个“直”字理，哪想过那么多。

二夫人看重的，也是她这个“直”字理。

红桃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道：“红桃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这些事。”

二夫人并不指望一个直爽人生出什么弯弯道道来，她此次不过是给她提个醒使她以后不会做这些糊涂事。若是她想要个弯弯道道多的人，大可去找别个，便不会在红桃身上下功夫。

是以二夫人并不责备红桃，反倒说：“小萝初来尚府，许多事情都并不清楚，我看重你的性情，不愿责罚于你。以后留你在她身边照顾，却希望你不会再做什么对她有损害的事。谢家那边我也不要你断绝，人能知恩是大德，不可丢弃。只是你心里只可有小萝这一个主子，万事多做思量。”

红桃猛然抬头，她本来还以为二夫人不会继续留她做事，没想到竟能做小姐的丫头，听二夫人的语气，竟还是身边的人。

江陵府虽然不像京城那么多讲究，但自来有不少士族居于此，士族对下人用度的规矩可以从日出时讲到日落，似她这般未曾卖身又做了这等事的，便只有一个撵出去的结果。

她愣愣地不知说什么，却是李嬷嬷看不过去，笑着提醒：“还不快给二夫人谢恩。”

红桃恍然，跪在地上叩了头。二夫人受了她这一拜，让她先出去了。

红桃一出去，二夫人却从座位上站起身，笑意盈盈地瞧着后面的帐子，说道：“听了这半天，到底有没有听明白什么？”

尚小萝并着白狐狸两个从角落里拐出来，尚小萝满目星星，却不是头晕脑胀的那个星星，而是闪亮的崇拜意思。

二夫人方才那气度那派头，实在是叫人心仪。

嗯，哪****在青埂山的众妖面前也能有这番气度，这一世也不算白活了。

白狐狸也十分欣赏，这位二夫人看起来十分柔弱，来历也很文气，处理事情却也不错。她便得出了与尚平微差不多的结论，小萝有她照管自然不会受什么气。但白狐狸却又想到，若是果真不会受什么气，土地爷也不能将他们喊来，只怕这里面还有些别的事吧。

二夫人说道：“小萝，你做为尚家的小姐，将来必然也要是哪家的夫人媳妇，就算不管家中中馈，院子里的人也要自己照管，这御人的本事必然得学一学。”

白狐狸插口说：“不只是这些下面人，还有你未来的夫君、妯娌、公婆，都要用到这个本事，不然嫁了人若是不讨喜，日子就难过了。”

青花蛇爬在窗棱子上偷听，心想搞这么麻烦地事，什么御人御鬼的，要是敢欺负小萝就啊呜一口把他咬死算了。

反正用小萝的话来形容，这些凡人也就是那种啊呜一口就一命呜呼的脆皮。

白狐狸下一刻就打消了尚小萝往这些妖精身上动心思的主意，说道：“我们来不过是暂且帮一帮你，但凡间有凡间的规矩，我们在这里也只好守这里的规矩。唔，那句话不是叫做入乡随俗吗。到时候你出了嫁为人妇，青花蛇几个就不能再见了。”

“嗯，等到你出阁以后，万事都得自己来准备。”

白狐狸下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