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阁的回廊里,穆青衫坐在栏杆边上,依着红漆木柱愣愣出神。头顶上悬着烛火微弱的红灯,围着些许小虫乱飞。
那日萧岚一人离开后,她同紫傲四下寻找,几日未得消息,最后只能分头行事,约好若是两日无果,就先回烟雨阁。
巡夜的家丁从她身边走过几次,都很恭敬有礼的称呼穆姑娘,而她也是默默点头,心事重重的样子,紫傲过去与她搭话,劝解道:“回去吧,夜里风凉!”
穆青衫摇摇头道:“我没事,萧哥哥今晚可能会回来!”
“会吗?”
“嗯,我有直觉!”
紫傲无奈,点头答应。
在他离去的那个方向,穆青衫突然晃神,想起那夜那个人白衣如雪的陌生人,他们萍水相逢遇过几次,每次都是只言片语,而每次似乎都会在一瞬间心颤,感觉到那眸深似海的神秘。
浅浅沉静的脚步声从身后慢慢走来,穆青衫忽然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站直身体并没有回头,眼里酸涩溢出泪光,最后她再也没法镇定下来的心,在瞬间迸发。豁然转身,回廊的尽头隐隐约约的出现一道黑色的银子,渐渐地变得清晰。
他眉目含笑看着她,一脸释然,略微发白的嘴唇,未及言语,穆青衫便一路奔跑,扑到他怀里,哭诉道:“萧哥哥……呜呜……萧哥哥!”
萧岚拍拍她的肩,柔声安慰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穆青衫渐渐停止了哭泣,但是一张手静静的抱着他,因为先前重伤在后背,所以此刻萧岚被她这般抱着疼痛不减,可也满脸挂挂着苍白的笑容,温声细语的抚慰。
她慢慢的抬头看着他,先前心急如焚也顾不得羞涩,此番镇静下来倒有些害羞,泪眼含光,穆青衫拂去脸颊泪痕,向后退了一步。
萧岚微笑的看着她羞红的脸,嬉笑道:“怎么,青衫妹妹害羞了吗?”
“哪有?”
“哈哈……哈!”他呵呵笑道,忽而抬手抚着她的脸庞,歉意道:“对不起,让你挂心了!”
“只要你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话未说完,萧岚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抱着她久久不曾松手,良久,良久。
蓦地,他认真的捧起她的脸,道:“青衫,嫁给我,好吗?”
“萧哥哥……!”
穆青衫一愣,她的心砰砰地乱跳,其实一直都知道总有一天都会成为萧家的人,可是她的心真的愿意吗?或者自己都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去接受,或者要以什么样的解释去拒绝,那一袭白衣如月,就像一缕烟尘,在不经意的瞬间划过心痕,终身难忘。
她看着他柔情似水的脸慢慢贴近,毫无血色的双唇压了下来,害怕和恐惧随着莫名的心慌不知要如何回应,尽在咫尺的对视,她在他眼里似乎看到自己的影子,深刻铭记。
蓦地,萧岚突然放开她,眼里慢慢写满了悲伤,失望。他在她眼里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所以他停了下来,默默低头不语。
“萧哥哥……!”
他抬眼看着她,是什么时候开始,那眼里有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所以他放弃了一时的意乱情迷,忍着心伤淡漠微笑:“我太心急了,等你想好了在告诉我吧!”
穆青衫如释重负,点点头道:“嗯!”
“我送你回去!”
“不用,萧哥哥我陪你回去,你没事吧!”穆青衫此刻看清他一张惨白的脸,有些忧虑的问道。
“没事,我很好!”
于是,那一夜他们并肩一路走过烟雨阁的亭台水榭,静静的陪伴,静静的慢行,只是各怀各自的心事,不语不言。
烟雨阁之外的古树林,鸟鸣凄凄,有阴森的冷意袭来,风一过,黝黑的深处丛林不知名的声响变得更加凄厉尖锐。
“黑鹰,拜见公子!”
黑衣人在隐处低着头,沉稳的抱拳说道。
他面前的白衣公子一双阴冷的眼睛,注视着他道:“烟雨阁,暂时停止监视,萧家的这笔账容后再算!”
“萧岚前几日回到烟雨阁,但重伤未愈,若不动手只怕错失良机!”
“他受伤了?”
黑鹰点头,道:“血刃盟的二盟主,钧邪!”
白衣公子坦然笑道,负手而立,淡淡道:“的确是个对手,不过萧岚若非顾忌什么,又能败在他的刀下。我钟离卿认定的对手,怎可如此不济!”
钟离卿转过身,一眼望着站在远处黑衣斗笠的人影,道:“穆青衫,可在烟雨阁!”
黑鹰有些迟疑,道:“是!”
“不出月末,凝雪涧将攻破血刃盟,没什么事盯紧她!”
黑鹰些许疑惑,遂问:“公子,这是何意?”
钟离卿不屑回道:“做好你的事,勿需多言!”
黑鹰低头,渐渐的退到了树林深处。
古树林里道路复杂,钟离卿似乎早已辨明方向,他毁了血刃盟大当家的眼睛,留一条狗命放人回去报信,意思很明确的告诉他们,死期将近。
树林一边的道路,接近烟雨阁,钟离卿停了下来,望着那边一脸复杂的神色。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越是接近这个地方,心中的恨意渐渐消退之后,一种莫名的情愫徘徊在心间。想起那个青衫的女子,追着他要云霄。
钟离卿拿起腰间的云霄,放在唇边轻轻的吐气,一曲天籁之音悠然弥漫到四周,有一种很舒然的感觉,伴着柔婉的月光,点点萤火闪动,缱绻柔情的曲调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忽而,身后隐约的听见草丛的微动,他唇角淡淡的含笑,并未停止曲调,周身的萤火围在一处,淡淡的音调渐渐的消逝,他转过身来,看着那一袭青衫,有些迷茫,有些疑惑,又莫名的欣喜。
“喜欢吗?”他突然问道。
穆青衫一愣,有些心慌,随即点头道:“恩!”
钟离卿向她递过去云霄,道:“还给你!”
她突然莹莹笑语道:“原来这个笛子能吹的这么好听,那么,就送给你了,以后我想听曲子了,就来找你好不好?”
钟离卿转动这手里的云霄,看着她傻兮兮的望着她,只得点点头,勉强答应。
穆青衫走进他,一时激动竟然拉着他的手臂,连声道谢,突然一颤,松开了手赶忙抱成拳头,两手搓在一起道:“你的手……怎么这么……这么冷啊?是不是生病了?”
钟离卿怔怔无言,之前都没人这么大胆的接触过他,也因为他一向面不改色的冷峻,所有人面对他的时候,也许都是恐惧,害怕的吧。
“我自幼体寒,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不用感觉奇怪!”
“哦,你比我好,想去哪就去哪。今晚我好不容易甩掉后面的的人,才溜出来到这里的,不过现在你该接受我的答谢了吧,之前要不是你……!”
“都是过去的事了,姑娘不用介怀!”钟离卿断然说道,凝视月色,道:“今夜天色已晚,姑娘还是请回吧!”
穆青衫大惊,喊道:“哎呀,忘记时辰了,你叫什么名字?”
“卿!”他淡淡的说道。
萤火隐隐绿光,守在他们周身游荡,掠过彼此眼眸,他看她在眼里,她看他在目间,有些痴痴的出身。
只见他目光凝在天空皓月,静静沉吟道:“岁月静好,安之若梦!”
穆青衫静静的观望着白衣如月的男子,心绪万千,媚眼流转,一想不能在这停留太久,便往回跑对着他挥手道:“阿卿,明晚我来这里听你吹曲子,要等我啊,我叫穆青衫!”
钟离卿看着远去的身影自言道:“阿卿,呵!”
随后又是一声叹息:“真是天真的可笑,若是知道了我真实身份,只怕第一个想要杀我的人也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