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崖顶无人设防,三人摸黑来到邺城东郊的山谷,进城的密道就在此处,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刚好能赶进城里。
因着高洋刚刚驾崩,整个邺城都不许见红,到处挂着白帆布子。苏离跟高长恭自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心中只是觉得奇怪,但也能猜出城中定是有大事发生。他们没有回蝶儿的饼铺,也没有去高孝瑜的府邸,而是就近选了一家客栈。三人通过地道进城的时候刚巧赶上早市,大多铺子都开了张,客栈虽不似正午时候人来人往,但已经有些人气儿了,大家七嘴八舌,谈论着张家李短,早桃花村隐居两个多月,乍一接触市井,倒也觉着甚是亲切。
“客官,里面请。”
店小二眼尖地瞅见刚跨进门槛的三人,笑嘻嘻地迎了上来,眼睛利索地在高长恭身上扫过,瞧着衣着打扮不是一般人家,生长在皇城底下,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不是一般的主儿,脸上的笑容便更甚了,躬着腰谄媚道:“您是要住店还是要打尖儿?”
“住店。”
小儿一听,又往里边引了引:“要几间房呢?”
高长恭瞥了眼身后的两个人,薄唇轻动:“两间。”
“好叻!”小儿将手中的白巾帕甩到肩上,冲着柜台的伙计道:“天字号上房两间。”说罢又伸出长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引着三人上了楼。
天字号的上房果然比普通规格的房间要精致不少,苏离挑了间风景不错,屋子也较为雅致的。对门便是长恭跟萧克的房间,虽然临街,但是隔音不错,窗户一关,倒也安静。小二将三人安排妥当,又送了壶茶水上来,正欲离开,高长恭出声叫住了他,苏离也从对面房间走了进来,顺手将房门带上。高长恭瞥了眼已经关紧的房门,从怀中掏出一两金子方才小二面前,又拿起桌上刚泡好的茶,轻啜了一口才道:“城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怎么都挂上白布了,是谁去了么?”
小二一瞧见金子,眼睛都亮了,觑了眼正在喝茶的高长恭,讪讪地将金子抓在手中,暗自捏了捏,发现是真的,这才笑嘻嘻道:“看来客官是刚到咱们邺城来,皇上五天前刚驾崩了,所以家家户户都摘红挂白。”
“你是说文宣帝?”苏离再次确认道。
小二点了点头:“不错。”
高长恭的眸光暗了暗,若有所思地看着杯中的茶水,半晌才将杯子搁在桌上道:“除了这个可还有别的大事发生?”
听了这话,小二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房门都紧闭了,才神秘兮兮地低声道:“本来皇上驾崩太子即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也不知怎的,传位所需的龙印遗失了。这其实也不打紧,毕竟太子是嫡子,皇上临终亲口说要传位的人选,但是古往今来皇位之争不在少数,朝中自然有人不服,所以到现在幼帝还没有即位。”
苏离下意识张了张口,他们所说的龙印此时就在自己身上,还是当初太子高殷亲手给她的,没想到倒成了他自己即位的绊脚石,终是她的过错。
送走小二,苏离翻出随身的包袱,将一个方正的小包裹递给高长恭,高长恭瞧了苏离一眼,缓缓将其打开,正是即位所需的龙印!
“你作何打算?”高长恭又将龙印包好放在桌上,凭他对苏离的了解,他知道,这件事她定不会袖手旁观。
苏离牵了牵唇角,专注地望着高长恭:“你知道的。”眼神转过别处,又伸手摸了摸桌上的龙印,眸光不由变得坚定,“我要进宫。”
高长恭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你要如何进宫?你已经不是宫女了,况且外面还有人要杀你。”
苏离想了想,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突然眸光一亮,转身惊喜道:“明天刚好是十五,宫里每逢初一十五,四更天的时候会有宫监出宫采买蔬菜瓜果,我可以混进采买队伍,等到进了宫再想办法。”
高长恭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太子的昌华宫可在内宫,采买局的宫监根本进不去,你即使进了宫也没有办法接近太子。”
“但是,除了这个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苏离有些焦急,太子毕竟是为了她才会道如此地步。无论如何,她都要进宫亲手将龙印送还,这样,她便可以谁都不欠了。
高长恭守在苏离的身边,安抚着她的心绪,半晌,才无奈地出声道:“这样吧,我让我的亲信传个口信给果儿,让她四更时分想办法去一趟采买局,你们在那儿见面,然后你再拿着她的宫牌去太子的昌华宫。”
苏离诧异地望向高长恭:“你说的果儿是太**中那个果儿么?她是你的人?”
高长恭点了点头:“当初,我是不放心你才安插了一个人进宫,没想到……还是出事了。”最后一句几乎成了叹息。
苏离怔愣了片刻,才缓缓回过神。原来,他一直在默默守护着自己,可是自己却到现在才知道。原本积满了一肚子的话,却在对上他眸光的那一刻都化作了无言,只嗫嚅地喊出了一声:“长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