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回到自己的房里,凝神,开始思索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自己为什么会穿越过来?
第一,这个宅子里的三小姐名字叫温玉笙,自己的名字也是玉笙,巧合之外必有蹊跷……莫非,自己的前世就是这温玉笙?这想法一冒出来,就被玉笙果断掐爆了,心想,像自己这样大大咧咧的女生,前世不是粗使丫鬟,就是市井小商妇,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多愁善感、惆怅满腹的温小姐呢。
第二,自己和温玉笙是在上课睡觉时互换身份的。让玉笙有些纳闷的是,自己是在一百多人的阶梯教室里睡大觉,而温玉笙面对那小气老头儿居然也可以睡着?
这明显不科学。
转念想到玉婵,玉笙又有些想通了,铁定是她给温玉笙下了让人犯困的药。
至于第三个原因,暂时,玉笙还没有想出来……她突然吸吸了鼻子,往门口望去,只瞧丰娘用漆盘端着吃食进来了。
玉笙不等她叫,便跑到小桌前坐下,就等着大快朵颐了。
“笙姐儿,晚膳来了。”丰娘说着,见玉笙早就等着了,连忙替她盛了一碗饭,笑道:“笙姐儿饿坏了吧,快吃,快吃。”
玉笙吃了口饭,只觉得饭粒香软可口,再夹了一个焦糖色的丸子吃下去,她更是吃得喜笑颜开,满意得很。
丰娘见玉笙吃得欢快,也不走,抱着漆盘站在原地,很是欣慰:“难得见笙姐儿胃口这么好。”
玉笙只顾往嘴里塞吃的,含糊不清道:“不知怎地,丰娘今儿做的格外好吃。”
将晚膳风卷残云般的消灭后,玉笙竟有些困了,她长长的了个哈欠,想要爬去睡觉,却听见屋外有个声音道。
“三小姐,支儿给你送衣服来了。”
丰娘听了,便代替玉笙作答,让她进来。
进到屋里的是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丫头,头上用紫色的丝带捆着两个小鬟髻,身上穿着件水红色的小衫,下身是灰麻色的垮裤。
叫支儿的小丫头将一只包袱放在桌上,表情有些奇怪,只道:“三小姐,东西送到了,支儿便先走了。”
看着那个逃也似的身影,玉笙不由地皱眉,果真丫鬟像主子,这支儿跟玉婵一样,就是个不讨喜的性子。
丰娘将包袱打开来,笑盈盈地展开一件衣服,只瞧上面是碎金红交领小衫,下面是葱白绣桃花百褶裙。
柔和的粉,清雅的白,再添上绣着的那几朵栩栩如生的桃花,真是极美的一件衣服。
玉笙刚想接过来试一试,丰娘忽然哎哟一声,两手一松,衣服便被抛到了空中。
丰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一声哀嚎,她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只瞧那上面趴着只黑漆漆的虫儿。
玉笙伸手将那虫儿提起来,吊在眼前观察了会,她将桌上一只原本是装花生米的罐子拿来,顺手将那虫儿丢了进去。
“一只蛐蛐儿而已。”玉笙拍拍手,看着吓得脸色灰白的丰娘,有些汗颜。
丰娘受惊不小,她动作迟缓地从地上爬起,哆嗦道:“好端端地……怎么会有只虫……”
玉笙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拍拍丰娘宽厚的肩,表示安慰。
转头看看落在地上的那件衣服,她走过去拾起来,蹙眉道:“蛐蛐儿怎么会自个跑到衣服里,定是有些人心里不舒坦,叫人捉了放进去的。”
也难为那玉婵了,初夏未到,也不知她是从哪里找到这蛐蛐儿的。
丰娘脸上有些愤愤,但又不好挑拨两姊妹的关系,只道:“那这衣服怎么办?”
玉笙将衣服扔到衣箱里,无所谓道:“还能怎么办,留着明儿穿呗。”
“对了。”想到什么,她转头看向丰娘,“丰娘,明儿去花会之前,你陪我去一趟绿云苑。”
回头又是一个长长的哈欠,玉笙眯着两只眼,像只几百年没睡觉的猫。
穿了一天,她是又累又困,要找那玉婵斗法,也要等元气复原了才行。
翌日,是个暖风徐徐的好天气。
绿云苑里,玉婵正坐在院子里,拿着一面花镜,描描眉、点点唇,悠闲得很。
她在那孤芳自赏,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却伏在桌案上,哼哧哼哧地抄写着什么。
毫无疑问,小女孩在抄写的,正是本该由玉婵抄写的《女子德书》。
玉婵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竟有些困了,正想伏案小憩一会,只听“嘭”地一声响,一只瓷罐子被人重重地掼在案上。
她着实被吓了一下,纤指轻抚胸口,杏眼圆睁地扭过头,心想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她面前又砸又摔的。
回头却见是玉笙,今儿的玉笙打扮得焕然一新,新的妆容新的发型——身上还穿着原本属于她的新!衣!服!
玉婵斜睨着玉笙,很是不悦:“怎么,你是来我这儿耍威风的?”
我还就是来你这儿耍威风的!
玉笙指了指那只瓷罐子,脸上忽然露出一笑。
“我给你送美容养颜的好东西来了。”
玉婵听了,半信半疑地拿起罐子,才往里面瞧了一眼,她便“呀”地一声尖叫,罐子直直坠落在地,碎了。
一只蛐蛐儿从碎瓷片中跑出来,腿像是被压坏了,一瘸一拐地往前爬去。
——嘻
那个替玉婵抄书的小姑娘见了蛐蛐儿,便放下笔,一边跑一边笑,只顾追那蛐蛐儿去了。
“好你个温玉笙!”
玉婵腾地站起身来,一张脸因为愤怒变得有些扭曲,看起来慎人不已。
玉笙挑挑眉。
“怎样?”
两人对峙着,彼此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可显然是不可能的,瞪了半天,玉笙眼睛发酸,忍不住揉了揉眼。
玉婵叉着腰,很是得意:“我说你从昨儿开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莫不是云姨娘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不然你怎么敢和我对着干?”
玉笙觉得面前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自大臭美又嘴贱,既然两人都是庶出的,何必老是找自己的麻烦呢?
正想回她几句,却瞧那小姑娘抓到了蛐蛐儿,此时正要往自个嘴里塞呢——玉笙连忙跑过去,拍了下她的手,急道:“你怎么能吃虫儿?!”
那小姑娘手一松,蛐蛐儿趁机跑了。这还得了,她顿时哇地一声哭开了,蹬着两条腿嚷道:“三姐,你将我的蛐蛐儿吓跑了,你还我,你还我……”
原是温万金的小女儿。
玉婵也真不叫人,使唤小孩子替她抄书。玉笙正想着,见那小姑娘越闹越凶,没法子,便哄道:“别哭了,三姐带你去游花会,可好?”
小姑娘抽抽鼻子,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奶声奶气道:“当真?”
玉笙差点就和她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了,收回手,点头:“当然是真的。”起身拉着小姑娘正要走出绿云苑,却听玉婵在后面冷冷一哼。
“去吧,一定要玩得开心些。”
又是那阴阳怪气的语调,玉笙根本不愿回头看她那张刻薄的脸,带着小姑娘直径走了出去。
路上,玉笙看着小姑娘一块粉嘟嘟的脸实在是可爱,想起她刚才差点就将蛐蛐儿吞下肚了,顿时又有些恶寒,问道:“小妹,你怎么会想着吃虫儿呢?”
小姑娘一听愣了愣,她缓缓道:“三姐,你从不叫我小妹的。”
玉笙有些苦恼的挠挠头,见她穿着件鹅黄色的衫子,便试探道:“那是,小黄鹂?”
见小姑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看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奇怪,玉笙又猜了几个,什么小黄鸭、小黄鹅,都被小姑娘摇头否决了。
小姑娘眼里又噙满了泪水,咬着嘴唇,喃喃道:“三姐,你不是这样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