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管后面的人怎样大呼小叫。
林衍气急,驾马行到玉笙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又是一声怒吼:“温玉笙你太过分了!”
玉笙抱着手,脑袋略略一歪,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只道:“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碍着你什么事了,倒是你,又叫又骂又缠人你还有理了?!”
林衍突然不说话了,他用一种惊异的目光打量着玉笙,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半响,他缓缓道:“你变了。”
没等玉笙答话,他忽地咧嘴一笑:“现在的你让我更加喜欢了!”玉笙觉得可笑,看来这林公子不喜欢温婉贤淑的,到喜欢泼辣的,可是要知道泼辣到泼妇也仅是一步之遥,反正先前在这条街上也丢过脸了,面对这死皮赖脸的家伙,她只能更无赖更泼妇,叉腰,玉笙道:“你走不走?”
“不走。”
“你走不走?!”“不走!”玉笙怒了,脚一跺。
“你不走我就踹了!”“踹就踹!”林衍嬉皮笑脸道。
靠,当姑奶奶我说着玩的啊。
玉笙二话不说,提起裙角,飞脚便往马屁股上一踹。
马儿受惊,嘶鸣着往前逃去。
看着一人一马的影子消失在黄昏中,玉笙长舒了口气,她看看四周,突然有些迷茫,自己现在要怎么回去才好呢。
又想到刚才那匹无辜的马,玉笙摇摇头,又是一声长叹。
对不住了,马兄!
她凭着一个路痴的记忆往回路走,走了几许,却又绕回了街市上。
正想问路,玉笙的脸色突然青了,她又听到了那哒哒的马蹄声。
显然,来的不是归人,而是一个骂不走踹不走的混蛋。
“温玉笙!”
林衍跳下马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口气又突然软了。
“笙儿,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你倒是说啊?”
玉笙回过头,和林衍近距离相对,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光滑洁白的脑门儿,细细长长的眼睛,尖尖的下巴,虽然长得有点娘气,但也还算好看。
“笙儿,呆愣着在想什么呢,你我认识多年,还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意么?”
认识多年,感情还是青梅竹马了。
就算是竹马,也是劣质的竹马,玉笙才不屑哩,正想损他几句,突然闻到了一股幽幽的香气。
四处闻了闻,她将目光定在林衍身上。
林衍嘻嘻一笑:“我在玉颜坊刚买的脂粉,粉质细腻不说,香气还优雅,你瞧,我擦了是不是更俊了?”
玉笙想到他那光滑洁白的脑门儿,不知怎地,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虽然知道古代男子擦脂粉不算怪事,天气冷的时候,君主还会将上好的口脂赏赐给大臣,让他们擦了嘴唇一个冬天都不会开裂。
可面对着林衍,玉笙还是接受无能。
林衍一拍脑袋,从衣襟中掏出个精致的扇形小盒,递给玉笙。
“咯,特意选给你的。”
玉笙谢绝了。
“脂粉就算了,我现在只想快些回家。”
林衍一听,扬手便将那只小盒摔了。
玉笙都懒得赏他白眼了。
动不动就摔东西,装什么傲娇小公子,充什么叛逆富二代……或许他真的是公子哥,也真的是富二代,可是那又怎样?!
玉笙侧身就走,林衍又将她抓住,笑道:“我送你会温家大宅,可好?”玉笙瞧着他那笑甚是诡异,哪里肯相信他。
林衍见来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
他拦腰抱住玉笙,不由分说便将她往马上放。
“非礼啊!”玉笙挣脱不了,只好大喊,想着行人们见到这臭流氓,还不齐心协力将他打个半死!
林衍只顾将她推上马,才不在乎她嚷嚷什么,得意道:“莫说这条街的人,就是在这风麟城中,也没人敢和我林衍作对!”
见行人们都一副漠然的表情,玉笙便住了口,狠狠地瞧一眼林衍,切齿道:“你再不将我放下来,我就踹了!”
“踹吧踹吧,你愿意踹一百下都行。”
林衍无所谓道,他以为玉笙像先前一样是踹马,谁知腹部突然猛地挨了一脚,他仰头跌在地上,哀嚎一声,伸出一只手指向玉笙。
“你……”
玉笙趁机跳下马,揪着裙角便往前跑去。
此时夜幕已落下,永安街上依旧一片繁荣的景象,街道两边挂满了花灯,四处都是亮堂堂的。
灯火辉煌之间,行人们都戴上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面具,开始了夜晚的花会。
玉笙跑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想买一个来挡住脸,可想到自己身上半分钱也无,顿时便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愣在原地。
想着林衍就快追上来,她急得抓头,突然触到发髻上插着的一只簪子。
有了!玉笙两眼一亮,拔下簪子递给老板,道:“一个面具!”老板愣愣地接过簪子,心想一只簪子换一个面具,不是他在做梦,就是眼前这姑娘疯了。
玉笙顾不得那么多,随手抓了个面具便跑。
戴上那面具,玉笙差点没身子失去重心栽倒在地,什么面具这么重……
拼命往前跑,跑进一条小巷,巷里半个人影也没有,黑黢黢的,像是个会噬人的黑洞。
一股阴风不知从何处而来,玉笙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步子越放越慢,她环顾四周,只愿自己没有跑错方向。
巷子里太静了,导致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都觉得慎人。
不对,玉笙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自己的呼吸声怎么会如此粗厚?
不好,玉笙拔腿就跑。
林衍在后面追来,委屈得很。
“笙儿,我为你摔了冠玉砸了脂粉还丢了马,你怎么就不懂我的一片苦心呢?”纵然他说得很深情,玉笙在心里只暗暗总结出两个字。
浪费。
玉笙跑了许久,早已体力不支,来到篱笆围着的院子前,她再也跑不动,插着腰直喘气。
就在她要进到院子里时,林衍追上来一把拉住她,喝道:“不许进去!”看着林衍那慌张的神色,玉笙就更是想进去了,难不成这院里还有妖魔鬼怪?即使有,也比他林衍这只大色子好些吧。
玉笙才微微一错神,脸上就被啄了一下。
太变态了!
玉笙抬脚便翻过篱笆,不管林衍在后大呼小叫,她硬是不回头。
想着脸上还有林衍的口水,她摘下面具,用衣袖擦呀擦,直将脸搓得生疼才罢休。
放眼周遭,只瞧这小苑里同小巷中一样,都是黑黢黢的,只有一间轩屋亮着些许微光。
玉笙往那间屋子走去,有些犹豫地伸出手。
木门开了,那刺耳的“吱呀”声吵得玉笙心里毛毛的。
房间里的景象令玉笙更加忐忑。
只瞧一口漆黑沉闷的棺材躺在屋子中央,令牌摆在长桌上,悬在梁上的白绫飘飘忽忽的,就如冤魂的爪子一般,往玉笙那头飘去。
玉笙从小就怕这种办丧事的地方,正想阖上门逃走,一声轻轻的咳嗽声让她凝在了原地。
循着声音望去,玉笙这才发现在屋子的角落里,有一个男子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卷书,一双幽深的眼睛则定定地盯着自己。
那男子的五官映在昏暗的烛光中,半明半暗虚虚实实之间,那些恰到好处的阴影,衬得他的轮廓愈加俊逸起来。
纵然是美男,可误闯了人家的灵堂,玉笙顾不得犯花痴,她吞吐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想想这样的道歉太没诚意,玉笙又道:“要不,我进来磕头上香,也算是赔礼了。”
烛火的焰光忽高忽低,摇摇摆摆,使得男子映在墙上的身影也是摇曳不定,神秘中又带些诡异,玉笙不禁打了个冷战。
沉默良久,男子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又平白,让人猜不出喜怒。
“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