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的时候,董贤正在收拾地上摔烂的烟灰缸,我上前搭了把手,他也没理我,表情还有些失落。我心里也不太好受,就跟我骗了朋友似的。
“小贤子,我不是有意隐瞒,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呢……”我鼓起勇气打破沉闷,抬头看着董贤装垃圾袋。
董贤苦笑了一声,“你不用跟我道歉,其实……体质是个人的,又不是你跟我说句对不起,我也就开了天眼了,是吧?所以你还是跟着柏哥好好学吧。听说你的天眼被人给关了?那你家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董贤一下子又恢复了那副不惊不扰的状态。
“我父母早几年就去世了,我家的亲戚听说在我一岁的时候就都断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起家来,我还是有点心酸,毕竟五六年没回家了,但是回去也没有人陪我了。
董贤听完也沉默了会儿,竟然有点同情我,“这点上我就比你幸运多了,我父母都还健康,而且他们比我还厉害。”说了指了指额头,意思是开了天眼了。
我跟董贤聊了很多,一下子就成好朋友,我都有点喜不自胜,我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交到这么聊得来的朋友,是我最近天眼开了,运气也转了吗?
颜海开着SUV来接我的时候,柏哥刚回来,上楼拿了个包裹给我,让我带回去,也不说是什么。
我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不是颜风或者颜雨来接我,不过我没什么资格抱怨,但是颜海这个认路的本领,真的没办法让人恭维啊。
我们离开酒吧的时候也就早上7点,这会都9点了,颜海还带着我在胡同里绕。真不知道,早上他是几点往酒吧赶的……颜海放弃似的把车停在路边,问我要不要吃饭,我这才想起来我还没吃早饭,就下车找了个快餐店吃了点东西。刚出快餐店的门,颜海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话,就架着我上车,匆匆忙忙系好安全带,一踩油门冲了出去,感情这是赶着去投胎怎么的?一路上我也不好意思说慢点,就不断瞟颜海,谁知道他根本就看不见我,这会儿也不路痴了,几下子绕出胡同,朝着城郊开去。
“颜哥,你这是认路了?”
“没有,我能感觉到那个地方。”颜海平静地说道。
感觉到?我学着电影里得道高人的样子,静心吐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没感觉到哪个方向有什么在召唤我,我这个天眼看来是不好用。
颜海看了我一眼,继续开他的车,边跟我说:“你现在还不能控制天眼,没事,等你训练几次就好了。”
车子穿过楼群,穿过一片农田,又穿过一片小树林,最后在一个独门独院的小洋楼前面停了下来。小洋楼被一圈两米多高的围墙包围着,里面露出郁郁葱葱的树冠,墙上还爬着油绿绿的爬山虎。我看了看四周,是一圈再生林,这个小楼的隐蔽性还真好,普通人不知道路估计是找不到这里。
颜海把我扔在车上就跳下车往里跑,我拄着拐杖也急不得,慢悠悠下了车,关上车门,往门口走。走近了我才发觉,门上贴满了黄色的符纸,不过上面什么也没写,远看我还以为是黄色的大门呢。颜海也不管符纸不符纸,推开大门跑了进去,我跟进去的时候,就见铺满石子儿的大院子里,用红线拉了个直径五六米的网,颜风和颜雨就在网里苦苦支撑着,离他们两米多远的地方,一只半人高的藏獒气势汹汹地和他们怒目对峙。
这是什么情况?鬼师兼职打狗来了?但是再一看就能看出不对劲来了。
那藏獒脖子上、腿上都缠着红线,另外一头在颜风手里,颜雨匆匆在空气里画着符打过去,但都被一圈红光挡下来了。藏獒想挣脱颜风,但是好像很怕碰到周围的红线,就使劲用爪子刨着地面,在地上留了一道血印子。
颜风见颜海跑过去,左手下意识地一松,那藏獒腾地平地跳起来,朝着颜风和颜雨扑了过去,那气势,如果他们被扑到,那身上绝对得多个血洞。我心脏嘭嘭的跳,刚想把拐杖甩出去拦那只藏獒一下,就看见颜风和颜雨朝两边跳开,在地上翻了个滚,跳到了另一边,那牵扯着藏獒的红线也分到了颜风和颜雨两个人手里,我都没看清他俩是怎么配合的。但是那只大个的藏獒离他们两人都不足一米,那几根细绳怎么能困住它?我提心吊胆地盯着那几根红绳,生怕它咔嚓断了,还好它们够结实,一直紧绷着都还没断开。
藏獒的毛上粘了血,有的结成黑块了,喉咙里不住地发出“呜呜”地低鸣,被棕色的毛挡了一半的眼睛里,还隐隐泛着红光,身体不住的发颤,像是发狂的困兽,抵死一搏。
颜海也钻进了红线网里,从后腰抽出个用红布裹着的黑剑,不急不慢地走到那只藏獒面前,那只发狂的藏獒看到那支黑剑,竟然不挣扎了,就像看到了猫的老鼠,只顾往后缩。颜海站在那半人高的怪物面前一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镇定地抽出黑剑,抬起右手指向藏獒的脸面,左手打了个什么手势,然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了下去!
我掩住冲上来的惊呼,就看见那藏獒跟滩烂泥似的瘫在了地上,颜雨迅速拿出那只黑葫芦,在空气里画了个符,黄光裹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收进了葫芦。
颜风和颜雨开始收红线,我才放下了心。我以为火急火燎地喊颜海来干什么,原来就是让他给这只藏獒的脑门上开一刀,这谁不会啊!可怜这只被附身的狗了。
我走上前去看了看,那藏獒头上没血,正呼呼大睡,转头看了看颜海,颜海一脸轻松的说:“我们连鬼都不杀,哪能杀狗啊!”
颜雨朝楼里喊:“没事儿了,都出来吧!”楼门打开,哗啦啦出来一群人,个个穿着大红长袍,看得我都忍不住笑。
颜雨翻了个白眼说:“笑什么笑,又不是我们让他们穿的,也不知道他们听了谁的话,说是鬼怕红,我们一来就这样了,一群人被一只狗堵在楼里。不过这楼当初找人给装了辟邪的东西,救了他们一命。”
我抬头仔细端详了一下,没看出这个小洋楼哪里不一样,怎么颜雨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这群鲜艳的人跑下来对我们千恩万谢,还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颜海看了看那位孕妇,皱了皱眉说:“孕妇不要再在这里住了,对宝宝不好。”旁边看起来是婆婆的老太太立马点头,指派人去收拾东西,这就离开这里。
回去的时候幸好是颜风开车,我也不用担心再在路上绕上个几个小时了。我问颜海为什么连鬼也不能杀,那恶鬼呢?
“你知道鬼是怎么来的吗?”
我诚实的摇了摇头,颜雨就在那嘲笑我。
“人活着的时候,体内有三魂七魄,人死之后,七魄消散,三魂里的天魂升天,地魂入地,命魂留在安葬之处成为鬼。但是现在坟墓都没以前的宽敞,地府就在阴阳边界设了个平安街,专门让这些鬼安家居住,直到下次轮回,三魂才在轮回盘里重聚,重回婴儿状态投胎到下一世。也就是说,天地间的魂魄是维持稳定的,除非有天地精华孕育的新灵魂出现,否则,消灭了一个鬼,天地间就会少一个灵魂、多一个痴呆。”
“那你们收了鬼魂,都怎么处置?”
“送到地府关押起来,一直关到他们的轮回之日。”
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送到地府,我们就到了家了,一开门,就看见一个身穿浅灰底黑边镶银丝长袍的长发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这是穿越了?
那男人看见我们,扑了扑落在身上的饼干渣,站起来做了个揖:“颜上师,好久不见啊~”
我转头看着颜海,颜海面不改色道:“怎么又有闲工夫跑到我这里来了?”说着推我进屋。
颜风和颜雨直接上楼去了,我却被颜海给摁到了客厅的沙发里。
“小嘉,这位是地府的鬼差,马面使。”我心里就冒出牛头马面里的马面,当下心里一哆嗦,抬头就看那马面使。他只是笑呵呵地看着我,要是排除了他这束在脑后的长发和这一身古色古香的衣服,也和常人无异,我这才放松了一点。
颜海接着跟马面使说:“我和司马柏商量,要让他入行,你看怎么样?”
马面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把折扇来,边摇着边笑呵呵地点点头:“不错不错,这孩子还挺有资质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我有资质来了,是不是古人都喜欢这么说?逮着个人就说,我看你天资禀异,适合跟我学阴阳之术。
没想到的是,这位马面使竟然留下来吃饭了,还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给每道菜都打了个评语!最后吃饱喝足,带着黑葫芦平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