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一路追着小偷而去,小偷没有追到,却再一次错过了宿头。
眼前又是一片荒郊夜岭,夜幕已然暗沉下来,陆远便抱怨道:“难道今日又要夜宿野外,睡的我腰都要散架了。”
林晓筱闻言深以为然,自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林晓筱心中最为思念的就是家中那张舒适柔软的雕花木床。
只有落尘不以为然,眨了眨如水的大眼睛,笑道:“睡在野外也不错啊,清风明月光,都是极为滋养的。”
陆远便哼哼了两声:“最好还有个水塘,你在里面泡着睡一夜,第二天头上就开满了莲花,连首饰都不用买了。”
落尘正要回嘴,突然前方山路一转,远远的一栋屋宅现在众人眼中,依稀是个客栈的模样,陆远和林晓筱当下欢叫一声,齐齐冲了过去。
落尘便转向公良斐,只见他也面露喜色,脚步开始加快,便小嘴一嘟,撒娇道:“阿斐。。。”
公良斐连忙牵过她的手,讪讪一笑:“尘儿,我们是人,天天外宿身体受不了,待我养精神了再陪着你吸取月光精华,泡水塘子都行。”
落尘不由“扑哧”一笑,嗔道:“别听路远胡说,我才不要泡水塘子呢。”
俩人便跟着陆远和林晓筱后面,一直行至那客栈门口,却见陆远和林晓筱并不急着进去,一阵夜风吹过,公良斐不由打了个寒颤,凝眉道:“远哥,我感受到了,此处有鬼。”
陆远颇不以为然,伸手指了指:“不用你感受,看也看得出来。”
只见眼前一座二层小楼,月光下现出破落衰败的样子,木漆掉了颜色,斑驳破旧,门窗也腐朽变形,四处都落满了尘土,小楼门匾上书“朋来客栈”四个大字,幽暗的烛火从屋中微微透出来,当真是一派鬼气森森。
陆远便道:“依我看,还是叫鬼来客栈比较合适。”
林晓筱满面失望之色:“好容易找到个地方,还是鬼店,那去是不去?”
“当然要去!”陆远一脸无所畏惧:“咱们一路过关斩将,还能怕几个小鬼,跟他们打个商量,借宿一晚,这里纵然破旧了点,好歹能挡个风。”
陆远说的没错,一路磨练,妖魔鬼怪见了不少,修为也涨了不少,自然不会因为几个鬼而惊慌,大不了念个驱鬼咒,把鬼统统赶走,今天晚上总算有个落脚之地。陆远心念已定,便上前一把推开大门,大步走了进去。
只觉面前一股阴风迎面袭来,四人都是心头一紧,陆远更是反射般持住了刀柄,横至胸前护身。
“客官有请!”一个欢喜至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面前的阵阵阴风完全不搭调。
四人定神循声望去,只见面前一个中年男子,身着一袭直襟长衫,略微发福,看打扮应是客栈老板。客栈老板长了一张圆圆的脸,面相甚是憨厚,正满脸堆笑的看着几人。
四人都是一愣,这便是,鬼?
客栈老板热情洋溢的拉过陆远:“客官你是打尖呢,还是住店?”他一眼看到陆远手中的大刀,又关切道:“客官带了行李,要不要我先给您拿上去。”
陆远被他的热情弄的有点不知所措,一时分辨不出其中有没有隐藏恶意,怎敢轻易缴了武器,便粗着声音道:“不要,我自己拿着舒坦。”
老板堆笑着顺着陆远往后看去,林晓筱,公良斐,落尘,都一一摇了摇头,示意不用提行李。老板便不再坚持,转过身冲着内堂大喊:“娘子,娘子,上客了,还不赶紧来接待客人!”
话语间一个中年妇人应声而出,想来便是此间老板娘,只见老板娘一身深青色的襦裙,也生了一张憨厚的圆脸,与老板十分有夫妻相。老板娘伸手一数,居然有四个客人上门,不乐得由喜笑颜开。
“哎呀呀,今个是什么吉日,竟然有这么多客人。”
老板将四人引上座位,搓着手,点头哈腰道:“时间还早,客官先吃点?”
陆远的肚子非常适时的叫了一声。
老板娘也连忙凑上来:“给客官杀只鸡?”
两人各人都笑的双眼咪咪,态度殷勤不已,实在教人不好意思推辞,陆远便道:“行吧,小酒小菜的上些。”
“哎!您等好咯!”老板和老板娘连声答应着,便一阵风似的退到后堂去忙碌,留下四人面面相觑。
“他们,看起来不是坏人,呃,坏鬼。”林晓筱开口道。
公良斐也道:“只是普通的鬼而已,不知为何徘徊于此不肯投胎。”
“大概。。。大概是对于自己生前的客栈生意,太过投入了吧。”陆远思量半晌,下了结论。
回想起老板和老板娘的殷勤,众人皆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老板先抱着酒坛子来了,陆远好酒,便连忙斟了一碗,一入口,只觉酸臭难忍,他瞬间想起红尘子曾化臭水为酒,不由一阵恶心袭来,入口酒水尽数喷了出来,公良斐坐在陆远对面,一个不防,被喷了满面臭水。
陆远将碗重重一搁,怒道:“这是什么玩意!这么难喝!”
只见老板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眉间渐渐的紧锁起来,最后愁苦的拧在一起,上扬的嘴角也慢慢耷拉了下来,眼中的失落之色弥漫出来。
“啊啊啊。。。”老板居然用袖子抹起来泪来。“客人。。。客人不喜欢。”
陆远的怒火瞬间被浇熄,他嘴角抽了一抽:“明明是我喝到如此难喝的酒,为什么他表现的比我还要受伤。”
旁边投来公良斐怨念的目光,只见他一边擦脸一边道:“明明最受伤的是我。”
陆远这才发觉口水,酒水喷了公良斐一脸,急忙连连道歉。
客栈老板却充耳不闻,只顾着自己伤心,竟然愈发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内堂的老板娘,老板娘连忙跑出来安慰,只听老板哭嚎道:“娘子,人人都说我的客栈开不下去,我偏偏不信,连荣儿都嫌我没用跑了,客栈总是没有客人,好容易来了几个,却被我搞砸了。”哀号声中,老板一头伏到老板娘的怀中,长哭不起。
老板娘眼中也有了泪:“相公,你自小就想开客栈,想着那宾客满门,热闹非凡,供我们一家三口人过着好日子,可是,终究是没这个命,我看,还是算了吧。”
老板哭声更大:“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死了都不甘心,啊啊啊啊啊。”
两个人哭的热闹,陆远一行人就此也听了个明白。
原来此间客栈的老板经营不善,客栈生意长期不景气,连儿子都嫌弃他没本事离家出走了,一直到老板与老板娘双双辞世,他心中却始终存着不甘心,所以魂灵徘徊于此,继续经营此间客栈。
真是个死心眼的鬼,四人不由目光交流,此处位处偏僻,生前经营都困难,死后一切变的残破,两人又不会障目幻术,这店一看便是个十足的鬼店,怎么会有人上门呢。然而耳闻两鬼抱头哭的伤心,四人均生出了恻隐之心。
林晓筱便转头对陆远道:“他们好可怜,我们帮帮他们好不?”
陆远浓眉一皱:“怎么帮?总不能留下来帮他们经营客栈。”
林晓筱闻言鼓腮想了一会:“我们明日帮他们稍微修缮一下,让这个鬼店看着不要这么明显。”
陆远又道:“以后呢,东西还会旧的,再说他们这里的食物都已经腐坏,拿什么招待人家。”
那老板娘听到二人对话,突然抬头道:“我会唱歌,跳舞!”她突然脸上红晕一现,扭捏道:“年轻时,相公就是因为撞见我在一人私下里唱歌,情种深埋,才一心要迎娶我的。”
老板闻言急忙反对:“不行,我一个大男人,怎可以让自己的妻子以歌舞事人。”
老板娘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脸:“都是死过的人了,哪里还在乎这么多。”她又转向了老板,满目深情:“相公,为了你的梦想,我什么都愿意做,给人表演唱歌跳舞又算的了什么呢。”
“娘子。。。”老板圆圆的脸上满是感动,声音中皆是深情。
陆远第一个看不下去,压低了声音道:“阿斐,他们比你两还酸。”
公良斐白了陆远一眼,也压低的声音道:“就是老板娘出来献歌献舞,也解决不了什么,只怕还会适得其反。”
然而陆远和公良斐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晓筱和落尘已经同情之心大盛,林晓筱便道:“唱歌跳舞好,我在家中也学过一些,你便表演一下,我也好帮你指导一番,一定会有奇效。”
老板娘闻言大喜,连忙站定,一番酝酿,张口便唱:“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
这首《咏初日》是宋太祖赵匡胤所做,民间多有传唱,词中描述日出辉煌的景象,被老板娘唱出来,居然一个音都不在调上,实在是,太难听了!
陆远和公良斐已然阵亡,林晓筱和落尘犹在坚持,只有老板听的一脸陶醉。
“停!”林晓筱终于忍不住了,她微微调节了一下情绪:“依我看,唱歌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她看老板娘面现难过之色,又连忙鼓励道:“不是还有跳舞呢,你先跳一个我看看。”
老板娘闻言,又打起了精神,整了整衣服,忽左忽右的舞蹈起来,老板娘已过中年,身材圆胖,跳起舞来,实在是,只有笨拙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林晓筱只觉得头疼,便道:“你这样不行!”只见她忽而起身,郑重道:“我来教你。”
一见林晓筱要教舞,陆远和公良斐又精神起来,坐直了身体等待欣赏,落尘也心中期待,连连鼓起掌来。
只见林晓筱上前俏生生的一站,一张俏脸若蔷薇一样娇美,身形袅娜,形容芊芊,便具备了几分舞蹈之优美,陆远和公良斐也跟着落尘鼓掌起来。
林晓筱便掠了掠头发,一副很懂行的样子,转头对老板娘嘱咐道:“你学着我的动作。”
话音刚落,林晓筱已经端正身姿,只见她右手一伸,优雅柔美,左手一收,轻巧翩然,然而下一刻林晓筱竟然双手化拳,右腿斜踢,口中大喝一声“哈!”竟是不由自主的打出一招太祖长拳,原来林晓筱自小好武,与女红,歌舞一概不上心,习惯成自然,就是跳舞也变成了打架。老板娘正跟着林晓筱学动作,却见她陡然变招,一条腿便僵在了半空中,她筋骨未开,学不出林晓筱的招式。
落尘扭了脸,强自忍了笑;公良斐的鼓掌僵在半空,半张了嘴,下巴收不回来;陆远则完全不客气,抱着肚子笑的趴在桌子上。
“啊哈哈哈哈,林晓筱,这种娘们的东西不适合你,你还是安心当你的男人婆吧。”
林晓筱又羞又恼,正不知该如何发作,只听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有人吗?我要住店。”
居然还真有人来投宿这家鬼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