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缓缓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
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后来她抬眼看了一下我,伸过双手。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怀里的婴儿,忙递过去。那女子抱过婴儿,温柔的看着她,并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过了好一会儿,她头也不抬地说:“你师兄没事了,你去瞧瞧他吧。”我才醒悟过来,忙起身去瞧我师兄,但见他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呼吸也渐渐平缓。我知道他已经没事了,忙转过身去,‘扑通’一声给她跪倒:“谢谢夫人的大恩大德,我谨代表武当派上下感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那女子愣了一下,急问:“你是武当派的?”
我点了点头。
她沉吟了一下,便认真的看着我说:“我现在犹如平阳之虎,处处提防暗算。我倒无所谓,可怜我这女儿,不懂世事,难免会受人欺负。我如今便很不厚道的趁人之危,向道长提一个条件,恳请道长答应。”说着,便要向我跪下。
我忙一把扶起她,连声说:“夫人,你救了我的师兄,如此恩情,贫道粉身碎骨也难以为报,莫说一个条件,就算百个千个,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帮你办到。更何况文大侠宁死不屈,是为我辈所敬佩,为他的家人做一点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女子顿时泪流满面,她递过襁褓,轻轻拨开布被,我便一眼看到了里面的婴儿,粉雕玉琢,长得煞是好看。那女子哽咽着说:“我别无所求,但求道长记着这孩子,明儿个若遇到她身处危险,望道长看在今日这薄情上,千万救她一救!”说着眼泪便如断线珍珠般掉下,看着好生叫我心酸。可是想到一事,我又不解了:“夫人,你为什么不把令爱托给我派抚养,这岂不更好?”
“武当派功夫奥妙精奇,若学得一星半点,便是我这孩儿的福气了。只是我文家的武功不可后继无人,若道长真是垂怜,便让她习好家传武功后再让道长指点一二,岂不更好?“
“呵呵,倒是我的错,却没想到这一层。“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然而我又想到一事:”夫人,都说女大十八变,将来令爱长大了,我如何认得呢?“
“这不难。我就是为了这个的。道长请看。”那女子说着,再用指尖稍稍拨开婴儿颈部的布被。只见婴儿左肩锁骨处暗暗有一个红色印记,映着白嫩的皮肤,犹如是玉中的一点红。
“这便是印记了,道长可记得了?”那女子把布被掩好,抬眼望着我。
“嗯。”我点头应着。
“那就劳烦道长多费心了。先夫在九泉下必感激道长的大恩大德。”说着她便跪在地上,重重的给我磕了一个头。
“夫人,别这样…..贫道受不起啊。”我连忙扶起她。
“这是九清丸,可缓解毒素,有益于身体康复。你每天给你师兄服用一颗,可慢慢恢复。”她从怀中掏出刚才的小玉瓶递给了我。“贱妾先走一步,望道长记得诺言,保我小女平安,晓妍感激不尽!”说完一阵清风,已施展轻功离去,只闻尾音不绝,仍绕木而响,久久不绝。
后来在九清丸的辅助下,掌门终于痊愈。这都多亏了文夫人啊!“老道士长叹一声,”这十几年来,我一直不敢忘记诺言,行走江湖之时,便留心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怕辜负了恩人的恩情。而今天,我终于找到文家后人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老道士在一旁感慨不已,而灵悦却听得目惊口呆,自己身上确如老道士所说,在左肩锁骨处有一红色的印记,莫非自己真的是姓文?那柳伯伯说的全是真的咯?那棺椁里的两个人,真的是自己的爹娘?灵悦顿觉全身冰冷,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底涌出,双手禁不住微微颤抖。
老道士觉察到灵悦好像有点不对劲,只见她目光呆滞,脸色发白,像被突然抽去了魂魄一样,连忙问:“灵悦姑娘,你没事吧?“
灵悦回过神来,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事,没事。“眼里却掩不住无穷的悲伤。
老道士也明白,要她一下子接受,确是难事。然而这是事实,是无法否认的。无奈只能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灵悦的肩膀。
这一刻,灵悦真不知是喜还是悲。自己一直以来抗拒的事实居然真的是真的,而自己却掩耳盗铃了这么久,想想真是可笑。自己的身世知晓了,理所当然应该高兴啊,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有种酸酸的感觉
这算是对命运无力的反抗吗?
小时候在大雪谷,就常常梦想,自己能在这谷中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练武,吹箫,弹琴,习字,做自己喜欢的事,没有人能来打扰,就这样安安静静,安然度过一生。没想到就因为自己的身世,不得不背着报仇的包袱,离开世外桃源般的大雪谷,来到这处处陌生的所谓江湖,去杀一个自己连见都没见过的人。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苦笑一声,一本破书,便这样改了自己的一生。
命,就是这样可怕。
当其来临,你想躲,都躲不过。
灵悦在心底长叹一声,转头对老道士说:“道长,你可知巽冥教在哪?“
老道士愣了愣,但立即便知其心中所想:“灵悦姑娘,你的武功的确不弱,但单枪匹马去报仇,那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啊。你现在是万万去不得。还是从长计议吧。“
“不,我偏偏要去!“灵悦不管不顾,扭头便走。老道士一看,忙跃身向前,一掌挥向灵悦的面部,灵悦侧头一避,右手横向劈出。老道轻轻用左手隔开,右手直掏灵悦心口,灵悦忙向后跳开,口里叫道:”道长,你再阻拦我,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要是打赢了我,我就让你去报仇,绝不阻拦!“说完,继续挥拳上前,步步紧逼。
灵悦稳了稳心神,招数渐渐认真起来,她看出武当派武功讲究的是以无胜有,便使出了在大雪谷时练的“洛灵拳“。只见她双拳灵动,出招看似柔若无力,但却包含着一股别有的内劲,携带着拳风而来,柔中含刚,凌厉无比。这是灵悦从大雪谷中的寒风所得来的灵感。老道从未见过如此的武功,当下愣了一愣,但立刻又不放松的继续攻击。两人对拆了近百招却依然不分胜负,灵悦有点急了,下手越来越快,招招都是克制对方的厉害招数,希望能速战速决,早点摆脱这个罗里吧嗦的老头。
就在灵悦把对方逼得无路可退时,突然老道变换招数,使出的竟不是武当派的功夫。但见他拳法忽然飘逸灵巧,武的煞是好看,灵悦呆了一下,这不是…..
就在她呆住的那一瞬间,老道趁虚而入,几下破了她的拳法,点住了她的穴道,灵悦还未反应过来,便定在了原地。
“你这臭老头,你使诈!“灵悦急得大喊,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你使的根本就不是武当派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