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盟约前,皇甫晗昱召各将军前来,想要商议和谈一事。
众将中虽不乏与张凯有冲突之人,但毕竟都是同生共死下来的战友,何况昨天的的再战也是告捷,士兵们更是热血沸腾,想着要一雪前耻,怎么肯善罢甘休呢,而且这样的和谈,未免有失颜面,毕竟从前的西南,也不过是他们的一个附属国而已。
皇甫晗昱静静听着下面的人议论纷纷,似乎都纠结于这个决策的样子,他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这笑容里却沾染着些无奈和凝重的情绪。
“大家的顾虑我都明白,只是这再战下去,我们也无法保证,究竟那一边会赢,如今有了和谈的契机,平息战乱,恢复安宁。”
看得出来他们是有顾虑,却也并不坚决,听他们宣泄完了不满和意见,皇甫晗昱才开口说话。
“这也是父皇的意思,和谈过后,众将也可以回家与家人好好团聚一番。”
皇甫晗昱后面的一句话无疑是动摇他们的最大武器。
众将士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无语凝噎。
最后,众将终于还是同意了和谈的决定。
如今和谈已经确定下来,虽然适才高涨起气势来,但能够不战,安定下来,谁又不想呢。但没有人注意,在大半的宁静里,有什么东西被平和掩盖了起来。
次日,西南便传回了函件,薛辰逸签字印章,以溪关为界,不再相互侵犯,而皇甫晗昱也会辅佐其稳固皇位,助他解决政乱,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一切似乎又全都变了。
娄旖梦先一步回到了芙蓉山庄,山庄上下的人自然是欢喜不已,都闹腾着想要庆祝,也惊动了苏宛亦。
苏宛亦本等待着皇甫晗昱的消息,却没想到娄旖梦回来了,那和谈的事情,应该也是解决了才是。
娄旖梦回到山庄,并未先去寻还被关在房间的娄旖柔,而是到了苏宛亦的住处,看见苏宛亦敞着门,在屋内提字,便径直走进去,坐到看上去有些旧了的圆椅上。
两人共处的同一个画面,貌似平静,其实早已千转百回。
这样沉默着自然也不是办法,苏宛亦写下最后一划,放下笔,抬头看向娄旖梦,像是消瘦了许些,但却依旧风华绝代。
“娄小姐回来,怎么不去看看娄二小姐,她十分挂念你。”
娄旖梦眉眼弯弯,因为笑容,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更加圆润,“那个丫头不打紧,回来了,就像先过来看看你,怕你这段时间受了委屈。”
苏宛亦自然明白她话中之意,听她说得妥帖极了,苏宛亦也不愿意往酸的方面去想。
“和娄小姐的苦比起来,自然算不了什么。”
娄旖梦也并不讶异于苏宛亦的回答与态度,脸色如常,“两方已经和谈了,晗昱很好,你放心。”
娄旖梦的话说到这里,苏宛亦落在腿上的手不禁撰紧了一些,她确实在等皇甫晗昱的消息,见到娄旖梦回来也猜出些大概,却没想到透过娄旖梦的口来得知这些,竟然是这番滋味。
没等苏宛亦作出答复,娄旖柔便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很,抱着娄旖梦左看看右看看,原本还大大的微笑,又瘪了下去,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姐姐。。。”娄旖柔呜咽着,扑进娄旖梦的怀里,大哭起来。
娄旖梦轻轻拂着娄旖柔的背,眼里也尽是怜惜。
“傻孩子,姐姐不是好好回来了,别哭了。让宛宛看了笑话。”
“苏宛亦!”娄旖柔听见苏宛亦的名字瞬间腾起身来,眼里满是怒火地看着端坐一旁的苏宛亦。
娄旖梦见娄旖柔又要发作,急急呵斥住她,抱歉地告辞了苏宛亦,拉着娄旖柔的手便走了出去。
苏宛亦礼貌性地站起来,送两人除了厢院,心思也恍惚起来。
她想,命运真是个捉弄人的玩意,同样的深不可测,同样的尊贵,薛辰逸冷傲刚毅,皇甫晗昱柔漫悠然,似乎完全不同又这样恰当好处的互补,明明该是两个惺惺相惜的人,却势同水火绝不能同行,如今却又让他们水火相容,互为臂膀。
战事已平,薛辰逸已开始准备回城,良榕想起昔日与玲珑的约定,便马不停蹄赶到了玲珑客栈。
近来由于战争,客人少了,客栈的生意变得冷清,嫣景秀百无聊赖,一手撑着下巴,一只手覆在算盘上拨着珠子。
乖乖守在一边的玲珑立马就发现了走进来的良榕,眼里也放出光来。
“良哥哥!”
玲珑从位子上站起来,用力朝良榕挥手。
“姐姐!良哥哥来接我和你去西南了!”
良榕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绽开就僵住了,嫣景秀的眼睛在他身上扫来扫去,让他浑身不自在。
“哟,什么时候勾搭起我的妹子了。”
嫣景秀揶揄着良榕,脸上笑意盈盈。
早看出玲珑对良榕有些上心,本来还怕妹妹受伤害,看着良榕老老实实,又有情窦初开的闷小伙模样,她也算放心,何况,良榕是薛辰逸的得力手下,有些本事她也还算了解。
玲珑听着景秀的话红了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不好意思的良榕窘迫的样子,心里也甜甜的像溢进了糖水。
“晚上公子会过来,景秀姐,准备点好吃的。”良榕心里高兴,传达消息的语调也变得轻快。
嫣景秀瞪了他一眼,念叨着麻烦,便转身走向厨房,也给两人一点单独相处的空间。
夜晚
四个人和乐融融团座在桌前吃饭,薛辰逸的冰山脸也难得缓和了一些。
敏感的三人很快发现了杀气的逼近,玲珑还在专心挑着盘子里的菜。
嫣景秀沉下脸色,抓过玲珑的手腕,点下她身上的几处穴道,把玲珑的小身板塞进了桌子下面,用桌布盖住。
木质的门窗全被刀剑破入,对方带来的人很多,情况显然对薛辰逸他们不利。
看清了对方的来头,薛辰逸的脸色更暗了几分。
张胜和张光两人头上戴着孝布,双眼充血,愤怒地看着良榕,愤然吼叫了一声,身后的士兵全部便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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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士们和皇甫晗昱聚在一起,张凯去世不久,宴会绝对是禁止的,于是便摆上写简单的饭菜,连酒也没有上桌,算是践行。
娄旖梦坐在皇甫晗昱的左下方,听着他们之间的一些简单对话。
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问道:“张胜张光两位副将怎么没有出息。”
一位副将也左右张望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想必还在伤心吧?本来听着太子指挥,那两个小子想着复仇有望。”
“哎,说起来,他们也是被张将军一手拉拔起来的。”
娄旖梦听着副将的感叹,心情却越来越沉重,当初参与了作战,自然知道西南军营真正的主力不是带头的将军,而是隐藏在之后的良榕,薛辰逸使计让他们攻错了方向,张凯的死,有大部分原因在这之上。他们是张凯的得力手下,和谈带给那两人的冲击和不满必定是加倍的。
娄旖梦看了看坐上的皇甫晗昱,皇甫晗昱也低头看着她,似乎也应正了她的想法,不安的感觉迅速占据了全身,娄旖梦想自己一定得做点什么。
站起来有些急切地说了些告辞的话,便走了出去,没几步皇甫晗昱便跟了上来。
“我听说下午张光调了些兵马跟着他去了玲珑客栈附近的山区,说是撤退驻扎需要。现在想来恐怕不是这么回事,想必是探听到了他们的行程,你不如去西南驻扎的地方搬上救兵去客栈更快,我也带上些兵马,去钳制他们。”
“派几个人跟着你。”
“不用!我自己去。”
娄旖梦听完皇甫晗昱的一席话,慌乱的心神也稍稍定了下来,骑上马,单独冲向西南军营的驻扎地。
快到营前时,马却开始嘶叫着不肯再往前走,娄旖梦在几番安抚不得之下被甩了出去,重重地跌倒地上。
娄旖梦爬起来像继续向前走,前方却已经有人点着火把冲了过来。
为首的人指着娄旖梦,愤愤地喊:“就是她!”
几个士兵便冲了过来,还没站稳的娄旖梦便又跌坐到地上。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像是生生被扯开了一条裂缝,娄旖梦喊不出疼,紧紧咬着牙,想在站起来,拿着火把的人飞快举起刀向她砍过来。
她的神智忽然变得恍惚,原来,死亡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