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第二日,辰时就起了身,跑到寺院的小厨房里折腾出了一碗醒酒汤,当然她是站在旁边看着别人折腾的。其实这功劳也不能完全归功于妙音,因为等她去的时候,炉灶上已经稳稳当当的熬着醒酒汤了。
妙音好奇,指着炉灶上的醒酒汤问道,“这是给谁的?”
小沙弥看了下炉子,道,“给借住在寺院里的青霓施主。”
妙音没想到,有人快了她一步,问道,“是谁吩咐的?”
“仲坚施主在还没辰时的时候便来敲小僧的门了,施主是来取这醒酒汤的吧,再等片刻便好。”小沙弥回道。
妙音心道,是啦,昨夜她从青霓屋里出来后,的确看到那仲坚立于院中。只是不知他是何时来的,有没有将青霓的话听去,不过看那表情,该是听去了。也不知在何时,人间流行了这么一句话,便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相爱而不能在一起,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妙音总觉得这二人便是属于这种情况。暗恋什么的,站在一角默默地喜欢什么的,我喜欢你与你无关什么的,是这世上最最摧枯拉朽之事。真的与他无关吗?他开心,你便开心,他难过,你便难过,他对你笑一下,你便可以偷偷的傻笑一个月,怎么可能做到无关?
妙音觉得这个道路简直太崎岖了,而自己好像也在这条小路上,不可抑制的狂奔。妙音认为这个狂奔还是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应该是不顾一切的裸(luo)·奔才对。这词貌似有些不好听,不过这裸·奔近年来也慢慢的趋向行为艺术了,不管是什么,只要和艺术一挂钩,好像就会变得高雅。你要是稍微皱下眉对此表示难以理解,便会有人指着你的脊梁骨谩骂,你懂不懂,这个是艺术,只因你自己龌龊,才会认为这个龌龊,我们与你不同,我们是用艺术的眼光在看。哦原来一切是因为我太下流了······哎不对啊,我刚刚明明是在感慨暗恋这件小事,果然人一和艺术挂上钩就会变得很艺术。
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轻轻的叩响了青霓的房门,等了片刻,里面才传出声音来,“谁啊?”
“姐姐是我,妙音。”妙音回道。
“进来吧。”青霓说道。
妙音推门而入,见青霓斜靠在床上,手指正在轻轻的按压太阳穴。想来是昨夜喝多了,头有些昏沉。
“青霓姐姐,我给你端了醒酒汤药。”妙音笑着说。
“谢谢妹妹了,这醉酒的感觉还真的不好受。”青霓嘴角漾着如水的笑意,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温柔女子。
妙音略微调皮的眨眨眼,道,“这可不是我吩咐的,早有人比我还惦记姐姐呢。”
“哦?”青霓从碗里抬起头来,有些疑惑。
“会这么关心姐姐的当然是,姐姐的亲亲丈夫,仲坚公子了。”妙音歪着头说道。
提到仲坚,青霓的眼睛瞬间变得有些暗淡,手里的汤勺搅着碗里的汤药,看似随意的说道,“是吗。”
“自然是啊,相公关心娘子乃天经地义之事。”妙音弯着眼睛说道。
“也许吧。”青霓淡淡的说道。
“姐姐是不是与仲坚公子有什么误会,若是有误会,解开便是了,这样伤人又伤己。”妙音说道。
青霓惨淡的摇摇头,“误会?若是那一切都是误会,便好了。我还能骗骗自己。”
“姐姐有什么事不妨与我说说。”妙音紧皱着眉,脸上做出一副,担忧的表情。但是紧紧抿住的嘴角与略微颤抖的手出卖了妙音,这明明是探知八卦时的激动。
世人多爱将心事说与陌生人听,而对于身边人却是紧咬牙关半个字也不愿吐露,只表现出我过的很好,真的很好。越是艰难,笑的越是灿烂。只因陌生人听完,于陌生人来说只不过是个故事,最多有些感概罢了。说故事的人可在说故事的时候解放一下自己压抑的内心,于此同时陌生人又听了故事,可以说这是个双赢的局面。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陌生人永远比亲人,更容易探听别人的秘密的原因所在。因为说完以后,你们再也无关,你们的关系永远只停留在说书人与听书人的关系上。
妙音之于青霓虽然是比较有缘,但也就算个比较有缘的陌生人,待两人离开这个寺院,在这茫茫人海中,该是再难遇见了。
也就是因为以上种种原因,妙音听到了这么一个故事,一个有关错爱,与爱错的故事。
故事的开端是在江南,那个有着无数文人与爱情传说的江南······
扬州,一个出名人与名妓的地界,说起来扬州也算是个得天独厚的地方,环境秀雅,人们长得也清秀。
那有着汉代之时为家国不得不远嫁乌孙国的细君公主,在异国他乡怆然的弹唱着“愿为黄鹄兮归故乡”。还有那个另隋炀帝“倚帘顾之,移时不去”的吴绛仙。唐时第一女艺人刘采春,她那夜莺般的嗓子一开唱便令“闺妇、行人莫不涟泣”。那个吟出“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却在十八岁便消香玉陨的冯小青。名妓如玄机、秦淮八艳之辈更是难以细述。
其实世人不知,这扬州出的才女与扬州史上记载的名妓一样多。只是才女便是才女,不可能拿着帕子到处招手,说,“我是才女,我是才女,大家快来看啊。”
她们受到的教育让她们矜持、含蓄。而且在别人称赞的时候,还不能承认自己是真的很有才华,往往不得不谦虚的自贬道,“贱妾写的东西粗俗鄙陋的很,实难入眼,只恐污了公子的双目。”
三年前的青霓,便是这才女大军的一员。而且是个不能以平常眼光论处的才女,她不像别的才女一样隐在闺阁之中,并不是那戏词唱出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于断壁残垣”的普通闺阁里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