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霓仰头,看着已然翠绿的山丘。江南的雪,来得快,去得也快。尽管那日雪下的如此的大,也就几日功夫,便逝去了踪迹。
青霓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脚伤好了之后,便来到这雨花台。如果说第一次是冲动,那又如何解释一连几天都来这雨花台?原来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自己动了心。她起初只认为那是好感,感动于他的心细体贴,诧异于他的博学,惊艳于他的俊雅气质。殊不知一切爱情都开始于好感。
青霓一连几日都来这雨花台,然而他的踪迹,便如那日的大雪一般消声灭迹。是啊,茫茫人海,该如何找寻一个人呢。她在赌,赌她俩不会如此没有缘分。如果真的没有缘分,那也不是自己强求的来的,所以今天她才会对霞儿说,明日便回扬州。那是她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最后的期限,过了,那便是真的没有缘分。
青霓坐在山顶上的小亭下,这次再来梅花已不复前几日的灿烂,花期已过,有凋零之势。青霓不肯放过任何一个面孔,只恐错过了他。只是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由最初的紧张慢慢变作失望,然后由失望再慢慢归于平静,无缘而已。
此时天色渐晚,晚霞染尽了天际,天上姹紫嫣红,却不是她的心情。青霓叹了口气,对霞儿说道,“回去吧。”
霞儿知道这几天,自家小姐有心事,却也不敢问,只得小声应了。
待下到山腰时,有一小亭,桌上放有笔墨,供往来文人信笔涂鸦。青霓在此歇脚,一时心中感慨万千,提笔便在柱子上书写一段娟秀小子,“暗相思,难再见,凝憾对残晖,忆君君不知。一枝冬雪凝梅花,再来是空枝。——青梅居士。”,一气呵成,最后却颓然住笔,放下笔之后,毅然转身,再无留恋。
青霓坐了马车回长干寺,霞儿下了车,帮自家小姐打着帘子。当青霓钻出帘子的一刻,猛然看到,自己这马车的前边停着一辆马车。一名白袍男子正扶着一娇俏女子上车,待那女子上车之后,那男子也上了车,马车扬长而去,徒留阵阵灰尘。
青霓见此,有些急迫的下了车,步子踉跄而焦急,待赶过去的时候,马车已经走远。
青霓抓住面前的小沙弥,急急的开口问道,“刚刚那男子是谁?”
小沙弥挣脱掉青霓,向后退一步,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说道,“那是借住在长干寺,从京城来的仲坚施主。”
“什么?你说他一直借住在这寺院?”青霓问道。
“是啊,仲坚施主在这借住了十几日,今天才说有急事,要回京城。”小沙弥回道。
“那你可知他姓甚名谁?”青霓皱紧眉头说道。
但见那小沙弥摇摇头道,“不知,只是他说他表字仲坚,我们便这样称呼他了。”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青霓嘴里喃喃道。
那小沙弥见青霓兀自愣神,便行了礼,离开了。
霞儿见自家小姐如此,赶紧上前,扶住小姐,道,“小姐你可别吓霞儿,你这是怎么了?”声音甚是紧张。
“本来已经死心,却让我再见着他。既然再见,却又不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老天这是想告诉我,我俩是真的无缘吗?”青霓凄凄惨惨的说道。
“小姐~~”霞儿担心的唤道。
“罢了,罢了。霞儿,我累了,回房歇息去了。晚饭也不用叫我。”青霓顿了顿,又说道,“咱们明日一早,便回扬州吧。”
青霓说罢,便失魂落魄的回了房。
其实这件事在妙音看来,只觉得他二人是真的没有缘分。若是真的有缘,也不会同借住在一所寺院里十来日,竟然一次也碰不到。可是如果说无缘吧,那日大雪也不会遇到他。这样看来,缘分着实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
自然的,待青霓回到扬州,立刻被她亲爹关到房间里,责令其一个月不得出房门半步。让她好好反省,一个未出阁且上有高堂的女子,竟不告诉她亲爹亲妈,她要出去玩。白白害老人家担心,下次要玩就大大方方的去玩嘛,准备的妥当些,再多带几个丫鬟婆子,省得在外吃苦。这孩子太不懂老人的心了,弄的老人家心里拔凉拔凉的。(这里这么写只是想告诉大家宋朝民风真的很开放,如果有人非得拿程朱理学说教,我只能说那并不是宋朝的主流思想。)
一个月,可以让人想明白很多东西,而此时的青霓缺的就是这时间,一个长的可以把一个人从心里挖去的时间。但是这一个月显然不够长,人对于初恋最是难忘。虽然一月以后的青霓不似初时那么执着,可是心里却总觉得少些什么。
家人对于青霓的变化看在眼里,将霞儿叫去,问那段日子是否发生过什么。霞儿虽然也将小姐的变化看在眼里,却是真的不知为什么,只得如实回答老爷。
一家人对青霓的事没有头绪,还是青霓在京为官的大哥笑着说道,“小妹这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做知州的老爹细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便说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却想起来,当年我有一至交好友,前几日还遣人送了书信来提亲。他的儿子正是今年的京科状元,你在京为官,该是比我了解,不知这人配不配的上青霓。”
“竟有此事?”说完哈哈一笑,道,“配的,怎么配不得。这人我晓得,说来还有一面之缘。长得俊秀不俗,而且颇有才气,怎么会配不上青霓。若不是家世显赫,早就在开榜那天被人捉去当女婿了,哪还轮得上青霓。父亲,你可不知,那可是京城小姐们梦寐以求之人。”(PS:宋朝人有榜下捉婿的习惯,在我看来灰常彪悍。)
“照你这么说,这人配青霓倒也省得,只是不知青霓是什么意见,还是要她同意才好。”柳知州摸了摸胡子说道。
“这好办,叫来妹妹问一问不就行了。”大哥哈哈笑道。
柳知州遣了丫鬟将青霓叫来,将刚刚的事说与青霓,没想到,青霓思索片刻便答应了。
见青霓同意的如此痛快,青霓的老爹反而不放心了,平时只觉自家女儿心气儿颇高,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那人,该是不会随便的答应,哪知今天却如此痛快的答应了,便道,“孩子,你若是不喜欢这门亲事咱们回绝了便是,万不可勉强了自己。”
“爹爹,青霓并不觉得勉强。那人若果真如哥哥所说,并没有半点配不上孩儿的,所以孩儿只高兴还来不及。”青霓笑着说,但那笑却未及眼里。其实青霓只是觉得自己与那仲坚再无半分可能,如果不是他,是谁又有什么分别呢?
“看来我这妹子果然是要急着嫁人,女大不中留啊,女大不中留。”青霓的大哥笑声道。
青霓佯装嗔怒道,“你这人没有半点正行。”作势便要伸手去打。
“好好,我不闹了。父亲,过几日孩儿便要回京,到时直接带了书信去便是。”
“也好。”
如果真是这样,便不会是一出悲剧,而只是人生的一个遗憾而已。到时候再回忆起来,只会笑着与儿孙们说,“奶奶曾经也年轻过,也暗恋过一个美貌男子。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下雪的冬季,那年的雪不知怎么的会下的如此的大······”
只可惜,上苍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命耶?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