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瞧向赤龙驹,见它正在不远处闲逛寻找草食,似乎已然气力尽复。心道休息也够了,须得快些赶路。
正欲走向赤龙驹,却突然心中一动,抬头瞧向刚才依靠的大树上,这一看立时让他心神大震。
大树横丫上,不知何时竟蹲着一个灰衣男子,正直愣愣瞧着他!
王超心底寒气直冒。自己刚才修炼太入神,这男子能如此近身非是难事。但赤龙驹野兽之类,灵觉本就超胜于人,而且心思纯净通灵如斯,居然也毫不察觉男子侵近,便知这男子修为之高,要偷袭击杀自己实在不要太容易!
王超心底百念翻腾,脸上却轻松如常,笑嘻嘻道:“这位朋友早啊,要不要下来一起吃个早饭?”
灰衣男嘴巴开阖,发出生涩的声音来:“那匹马,很好。送给我,我救你。”
王超听得头大,自己好端端的,怎地需要他救?其实是想要马吧!
“哈哈,我和赤龙驹是朋友,朋友应该不能送人的吧?!”
灰衣男嘴角一抽,似在冷笑:“把马,当朋友,我不信。逃吧,人来了。”言罢便像猿猴一般,在树间连续纵跃,速度竟不输全力奔腾的赤龙驹,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王超听到“人来了”便知道不好,只怕灰衣男是见到有人往他的方向追截!
立刻冲向赤龙驹,翻身上马,催动马力全力奔逃。这会儿王超能配合赤龙驹发力了,速度比之前又快了一丝。
王超控制赤龙驹往东偏了偏,改变行进路线,免得被人料到方向预先堵截。
这一番逃逸又持续了两个时辰,王超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得前方远处传来滚滚蹄声,轰轰隆隆响之不绝,似乎人马数目不少!
王超暗道糟糕,一牵缰绳又自改变方向,向东南面逃去。不料那边厢蹄声渐远,这边厢又听到前方追截蹄声!
王超心中绝望,怕是已然被包围。怪不得灰衣男说要救他,原来早便察觉包围之势已成,谅他区区布衣怎也难逃!
咬了咬牙,王超只好再度转向,教赤龙驹朝南面奔去。过得盏茶时间,居然又听到前方蹄声如雷。
王超苦笑摇头,叹息一声,勒马停定,翻身落地,背手卓立,神色洒脱,静待追兵。
他怎也想不通,以赤龙驹脚力,怎还会被围困?莫非对方有飞鸽传书之类的通讯方法,教各路人马堵截?马力怎也快不过飞鸟。但又是怎么预料我的逃逸方向的?
王超望了望地下,又抬头望天,脸上露出灿烂笑容。这些问题都不需要答案了。死人不需要知道答案。
才只一会儿,南面兵马首先追至,在王超十丈开外停定,布成兵阵。
王超定睛看去:“居然是数百强兵大马,还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难道怕我会吃了他们么?兵部尚书果然威风八面,连捉个仆役小厮也能调大队兵马。”
为首统领也目光冰冷瞧着王超,见他身材羸弱,皮黄骨瘦,似乎营养不良,手无搏鸡之力。却目光清澈纯净,神态潇洒,淡定自如,似在茶居静候友人,浑没将眼前兵马放在心上。这种鲜明对比所显露出来的气度,即便统领与他敌对,也不禁大为赞赏,却是没有下令捉拿王超。
又过片刻,东西北三方兵马也都齐聚集结,排起阵势和南方兵马结成一体,铁桶一般把王超周遭围得水泄不通。却都不出手擒拿,只是严阵以待。
王超纵然洒脱,却不免心中惊讶:“乖乖,看人数怕不有两千,而且全是骑兵,你们太把李小驷当个人物了吧!”
就在此时,王超听见西方传来隆隆马蹄之声,根据声音判断,来者应该只有十数人马。
这队人马速度极快,似乎风一般,只吹了几下便到了铁桶阵外围。那方兵阵统领早就看清来人,挥手示意兵士让出一条通道来。
王超顺着通道看去,为首者赫然是大唐国兵部尚书韦士逊!
“这不合理啊,李小驷算是什么货色,居然弄得堂堂尚书大人亲自出马?”
又见他身侧大管家肩上,停了一只浑身褐色的草原雕。想来就是这只可爱的小鸟透露了自己行踪方位了。
王超感应灵敏,待得这队人马靠近,便察觉他们心情很压抑,弄得气氛沉重,空气都快凝固了。
王超心中冷笑,才不去管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转过头又仔细打量韦士逊,这位李小驷从来只敢远远仰视威仪隆重的大人物,现下却是双目赤红,神情哀伤愤恨,似要择人而噬。
王超又怎会怕他,依然背着手,笑嘻嘻道:“韦大人别来无恙啊,家中老少可还安好?”
这本是王超信口胡扯的场面话,韦士逊听罢却浑身一震,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好!好!好!枉我韦士逊一身为官阅人无数,却竟然没看穿你这养马的奴才,让你把我两个儿子都害死了……若你把‘桃花源’逆贼行凶的证据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王超听得目瞪口呆,什么害死儿子什么桃花源呀!你大儿子挂了,肯定与我无关。但二儿子韦柏桥,莫非昨晚风流时挂了?恰巧我逃跑,便怀疑到我身上来?才会召来大批兵马堵截!魔祖在上,这只死猫吃大了也!
叹了口气,王超淡淡道:“这会儿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的,我也没能力反抗,你便把我捉回去吧。”擦了擦赤龙驹颈脖,瞧着它神光湛然的眼睛,柔声道:“我只求你把赤龙驹放了,什么事情都与它无关,它只是一匹马。”一人一马一起逃脱,目下自己难免被擒,却还是想为它争取自由。
赤龙驹似乎听懂了,闻言“御”的长叫了一声,四蹄乱踏,似乎很有义气,不愿抛弃和自己生活了一年的“李小驷”。
韦士逊目光阴冷:“这马怕是炼妖谷出来的,否则哪能如此通灵神骏。不过它本是柏桥之物,目下柏桥既然已经……赤龙驹还留来何用?杀了吧。”
韦士逊身后一名身材匀称的劲服武士,闻言瞬间发动,左掌一拍坐下马背,跃起两丈多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大刀,借下落之势,鹰隼一般朝赤龙驹射去,顺手劈出威猛无俦的一刀,直斩赤龙驹马头。
赤龙驹性子刚烈,怎会呆立等死。但一匹马又能使出何等招式对付空中敌人?只能“御”的一声长嘶,以声助力,先后跳一小步,破坏武士攻击距离,再把两只前蹄一弹一踢,奋力踏向劲服武士胸口,居然带出丝丝风声。
劲服武士没料到一匹马居然也能进退有据,临场反应迅速恰当,作出凌厉反击。心内却冷笑一声,立时改劈为剜,大刀往胸前划了个圆弧,想要削断赤龙驹两蹄。
这一人一马应变能力都是一等一快捷,但若论手底变招之速,赤龙驹却是远逊!
眼看赤龙驹收脚不及,就要被武士削去双蹄。这一人一马之间,却突然飞出一个人,义无反顾用身体撞开赤龙驹双蹄,挡在了刀锋前。正是一直呆在赤龙驹身侧的王超!
武士千算万算,却算漏了王超。他怎料到一个人竟会愿意为畜生舍命?却已然劲力吐实,万无收刀可能,非得把王超削开两半了!
王超看着刀锋划进自己胸膛,心中一片平静,感受不到半点痛楚。此时他脑海闪过无数幻象,最后却定格在一幅陌生画面上:一个阴阳脸男子和一个清秀女子,正肩并肩坐在湖上看日落。这两人是谁……
就在王超以为必死的时候,却顿觉使刀的人没了力气,随后便见眼前劲服武士分成了上中下三截。
“砰”!王超刚才用尽全身气力,飞得太高太狠,现在重重跌落地上,摔得他半边身剧痛。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却又觉另一侧肋骨剧痛,一望一摸之下,顿时倒吸凉气,原来被劲服武士削断了两根肋骨!疼得他龇牙咧嘴,连腰也站不直了。好死不死,赤龙驹又走了过来朝他背上拱了拱,教他差点疼得坐倒地上。连忙示意赤龙驹别碰他。
想到刚才劲服武士死得蹊跷,抬头往前瞧去,却发现身前又多了一个人,居然是之前蹲在树上给他报信要马的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也正深深瞧向王超,生涩道:“我信你。”
王超听得头大,又见他转过身来,与韦士逊对视,道:“我的人,你别碰。”
韦士逊瞧得分明,就在刚才自己麾下第一武士快要将“李小驷”劈开的时候,却突然身体分成三段碎开,随后便见灰衣男子突然出现在眼前。竟硬是没看到灰衣男如何出现如何出手,使何种武器。
闻言微微扭头,似乎思索,余光却瞧向大管家。大管家微微摇头,意思是我也没看清,来者很扎手,人海战术没用,建议撤退。
韦士逊呼吸粗重青筋暴跳,桃花源的人是万万不能乱碰的,须得查实证据才可上门讨还公道。但物证没有,人证便只有畏罪潜逃被桃花源抛弃的龙套王超。现在连人证也要被救走,莫非自己两个儿子就得白白惨死吗?!
“若我一定要捉拿他呢。”韦士逊强自忍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