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这是苏苓第一个感觉,仿佛陷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眼前没有一刻是有光亮的。苏苓想起自己刚来这个时空看见小阿苓时的那片虚空,那时自己是死过一次的,而现在又来到这里,是不是又死去了呢?
就那样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一直走着……直到她感觉自己快没了力气,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多想就这么死去,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再走一次鬼门关吗?可是父母,小阿苓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求自己要好好孝敬的苏家父母,就那么走了,自己甚至没见上他们最后一面!想着想着,她眼前仿佛出现严厉而不失亲切的苏璟然、慈爱的顾氏、如母亲一样对自己的长姐、家里大大小小的兄长……
昨天他们还笑着打趣自己,说做皇后不比平常人家媳妇,要端庄大方,也要恩威并施……苏苓还记得那晚母亲在自己睡前看自己,说了那么多话,从苏苓小时候的调皮说到后来的沉稳,再到落水之后的古灵精怪……说起苏苓第一次做饭时的样子,母女俩还笑着,又说吃火锅,又说……怎么今天就见不到他们了呢!那是自己的亲人啊!怎么就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呢?为什么就要留下她一个人呢?
“爹!娘!你们出来好不好?如果我现在已经死了,您带着姐姐哥哥来接我好不好啊?我一个人害怕!我害怕!”
苏苓走着走着,实在是走不动了……心好累……忍不住像个小孩子一样啼哭着……可是再怎么召唤,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人!她多想自己真的死了啊!
“阿苓……阿苓……”
过了好久好久,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一样,那片虚空里传出一阵阵呼唤声,就像是在呼唤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一样,一声一声的喊着,叫着……
“阿苓,阿苓,你醒过来我便护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苏苓心里难过:“我都死了两次了,还谈什么一生一世……我上一生已经是那个时空的事了,再一生便在父母全家被满门抄斩时就终结了……还谈什么一生一世!世界上最惊悚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情和最惨绝人寰,痛失满门亲人的事情都让我遇上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阿苓,阿苓……”那个声音仍旧锲而不舍的呼喊着……苏苓听着,就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司徒澈那一张脸了。
司徒澈嘴唇干裂着,像是很久没有合眼了,眼里带着红血丝,比那天在大殿上见到的样子憔悴了许多。看着苏苓醒过来,眼里泛出不可思议的精光,怔怔地看了苏苓好久,仿佛看着一样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呆呆看了好久,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连忙起身开口:“快,快过来照顾贵妃,贵妃醒了!”
周围有一大群奴才侍女围了上来,拿手巾的拿手巾,捧水的捧水,嘈杂的声音听得苏苓一阵反胃……想到司徒澈叫她的那声“贵妃”,心里不禁有些悲恸,想到司徒澈那道“全家满门抄斩”的圣旨,突然感觉到无比悲凉。
仿佛前一秒自己还是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宝贝,有着美满的人生等着自己去拥有,下一秒就再度成了没人要的孤儿,偏偏头上还顶着仇人给的“贵妃”头衔!
世事无常,那时客栈无意遇见的年轻男子,怎么就成了自己的仇人呢!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度只知道为自己那些小儿女情事忧烦,竟也无从察觉家里那些细致入微的变化!她,早该看出来:这两年父亲做事沉稳低调,只愿什么事都不让人拿到把柄,可是呢,怎么可能呢?
苏苓这几年也有所察觉,那王先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郎中门客,他在许多事情上甚至都可以帮助苏璟然做决定,甚至景慕天也是他带来的!他无意间听到过景慕天和王先生的对话,明明说的就不是夏国语言!她以前怎么没能联系到一起想过呢?
父亲!父亲就算是北国的人,也不会做背叛夏国的事情!苏苓见过他为夏国国政担忧,有时愁闷得寝不安眠,食不甘味,那份忧心绝对不是假的……怎么会,怎么会通敌叛国呢?
苏苓不愿相信父亲真的就像圣旨上说的那样,一定是司徒澈故意设了圈套!一定!
睁开眼又闭上眼,仿佛房间里的一切都与她苏苓无关。
听到司徒澈出去又走进来,苏苓仍是不愿睁开眼看那个杀害自己全家的刽子手一眼,她甚至侧过了身,不去理会房间里的一切。
司徒澈拿起干净的手巾为苏苓敷在了额头上,又拿起刚弄好的清粥尝了尝温度,这才轻声对着苏苓唤着:“阿苓,吃点东西吧,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再不吃东西,身体受不了的……”
苏苓仍是侧着身子不理会他,心里却在怨恨:“这个人,怎么能在杀害自己全家之后还如此对自己,他难道不知道他司徒澈已经成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仇人了吗?”
司徒澈见苏苓仍旧不理他,又静静坐了好久,这才为苏苓盖好被子,离开了。
走的时候苏苓还听见他对侍女说:“好好照顾贵妃!要是贵妃身体有恙,朕要你的命!”
要命!在君王眼里,别人的命就如此低贱吗!
过了好久,苏苓又沉沉睡了过去……
自打苏苓醒过来,司徒澈日日都过来探望,有时就隔着门看一眼,有时就坐在寝殿中,静静的看着苏苓。眼里满是深情。
苏苓从醒过来便一直没有吃过饭,每每看见那些食物,就好像是想起自己从前在苏家时和家人一起用饭的情景,就怎么也用不下去。每天只是喝点清水。
等到吃饭,已经是醒过来的第三天了。那天司徒澈又来探望苏苓,见苏苓还是不吃饭,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坐坐就走。
他坐在床边,看着苏苓,慢慢开始诉说:“阿苓,你可还记得我初见你时,天下第一楼。你或许觉得那是场意外吧,其实不是。那天我听阿夏说,他在街道看见你女扮男装,因见过画像不止一次,是以尽管你换了男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于是我们便一直跟着你,看着你出门如此欢乐,看见什么都好奇的样子,我的心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一样。我自小便活在司徒铭的锋芒之下,未有一日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在生活,看见你就仿佛看见一道阳光,直到后来在天下第一楼相遇都是我安排的。我只想见见你,看看我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子,我没想到的是,当我拆穿你的身份后,你看我的那一眼,却将你深深贮在了我心里。
近两年相府却是有我的细作,但比起你父亲,我更想关注你。你在家里做的那些小玩意,你的所有生活我都像是在你身边参与的一样。我没有一刻不在期待我与你的生活。
却没料到我们第一次交谈,会变成你用如此仇恨的眼光看着我。
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没有一刻不想着报仇。我给你机会,只要你开心。
答应我,你好好吃饭,养好身子。你要的答复我会在日后一一给你。”
那时苏苓才醒悟,无论以后要报仇还是要离开司徒澈,她都要让自己身体一天天健康起来,只有自己健康了,想做的事情才能做成。
这才开始正常用餐。刚开始都是喝点清粥,过了大约一周,才慢慢正常吃起饭来。
只是每每司徒澈来看她,仍旧是沉默不语。司徒澈那日的表白,并没有让苏苓有一丝丝触动,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她只想离开这里,司徒澈一天比一天对她好,她却仿佛身处炽热油锅中,不停在寻找出路……苏苓不知道,自己这暗无天日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