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是反反复复给人欢欣的感觉,却往往不会让人尽兴。它只是会在你觉得自己幸福的时候用调羹给你加上些许辛酸悲伤。谁都不能怪生活,因为我们离不开生活。
这个时空没有氟利昂破坏臭氧层,所以季节分明。约莫到了九月份,秋风吹在人的脸上,已经能使人感觉到切肤的凉意了。凝紫宫园子里的花朵一片片凋零,垂在墙上的藤萝,波浪一样的吹绿了整个夏天,终于也有了些颓败之势,卷起的黄色边沿,怎么看都有些萧瑟之意。
其实苏苓和司徒澈之间有了夫妻之实是很正常的,毕竟苏苓是司徒澈明媒正娶的贵妃,一个帝王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妃子一直抗拒着自己?只是这样的方式,让两个人的心都别扭了起来,苏苓怪司徒澈侮辱自己,司徒澈难受自己伤害了苏苓。
两个人都没意识到为什么别扭。所以也许是为了让这件事沉淀下来,那件事之后司徒澈踏足凝紫宫,便只寥寥几次而已。
第一次去的时候,苏苓正在窗边绣一朵盛开的郁金香,色彩鲜艳的丝线绕着苏苓细细葱白的手指,一下,一下,打着转。有时小手会停下来,那娇小的脸庞上些许的思索之意,片刻之后,便又缭乱的飞舞起来,看的窗外的司徒澈快要痴了。
可惜这样偷窥的窃喜也不能维持多久,不久便被院中的洒扫宫女们发现,脆生生的喊着:“参见皇上!”
那窗下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儿,便又自顾自的飞舞起来。
他站在窗外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尴尬的进了内殿。贵妃榻上坐着的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娇小的女热却冷冷的给自己行了礼:“皇上金安。”本来嗲嗲的声音此时却是分外的凉,仿佛要将人结了冰一样的凉。他心里一疼,匆匆说了句平身,便逃一样的离开了凝紫宫。
就这样,冷了几次。他便不敢再去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他明明可以摆出皇帝宣召妃嫔的架子,可是对着她,却怎么也摆不出来,甚至于一听到那娇艳欲滴的嘴唇里吐出的冷冷的字眼,他的心便不可抑制的生生的疼起来。所以他只能躲着不见她。
说是不见,自己乾明宫的内殿里还是满满的挂满了她的画像:女扮男装的、低头蹙眉的、开怀大笑的,满满的都是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已经成了戒不掉的罂粟,那么绝美的开在他的生命里,愈想浅尝辄止愈放不下,刚起了离开的念头,便是抑制不住的疼。
他知道,大抵苏苓这一辈子早已他的瘾,戒不掉的瘾。
……
景慕天的信来了已经有一月半了,这段时间苏苓一直在抑制不住的欢喜中度过,甚至都快忘记司徒澈给自己的那些侮辱与伤害。有时候也能静下心来绣绣花,单独和绿珠在一起的时候,也听绿珠说说北国的情况,说说景慕天。
心里便有浅浅的欢喜一点一点的涌上来,开成一朵小花,氤氲整个胸腔。
这一日,天气晴好,那在苏苓前世永远也无法见到蔚蓝天空上高高挂着金灿灿的太阳,院子里有落下的黄叶,苏苓制止了宫女,不让她们扫掉这些落叶,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整个世界仿佛一幅色彩鲜明的画卷,点点滴滴透漏着生活的美好。
院子的一个小角落有一架秋千,看起来年代久远却分外结实。天气晴好的时候,她便一个人屏退了宫女们,坐在那架秋千上发呆。有时候觉得这样也挺好,抬头看到的蓝天,低头看到的是黄叶,要是恰好雨过初晴,空气里满满都是泥土的清香,做个深呼吸,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胸中的郁气也被一下吐了出来。这就是古代的好处。
可惜今日,却有人破坏苏苓这份清闲的心境了,苏苓和往常一样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身后的树丛里传来宫女的窃窃私语,一个声音较清亮些:“你说咱们这个主子,皇上都留不住了怎么还不心急呢?”依稀是凝紫宫里那个在外面伺候的小宫女翠儿的声音,她一向心直口快,苏苓暗地里其实颇为喜欢她。
另一个声音传来:“先前还有人说咱们主子是‘妖妃’,现在看来,连一般的妃子都比不上,哪能算得上‘妖妃’呢”,这个声音较低沉,应该是照看园子的环儿,她年龄比翠儿大一些,平常不怎么出众,倒没想到今日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翠儿又说:“姐姐,我可听说徐淑妃娘娘现在可是六宫最得宠的女人呢!现在不光有太后照拂,皇上也是日日都去她的落霞宫呢!”
“对呀,先前看着皇上挺在意咱们家贵妃娘娘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我还听说啊,扳倒苏丞相的时候,可不光皇后的父亲宣武侯出力呢?徐淑妃娘娘的父亲也起了浩大的作用呢?”
翠儿仿佛有些震惊,声音带了些急促:“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让咱们娘娘听见可不好!不过……我好像也知道这件事呢?”
“翠儿,娘娘平日就爱来这里,可别让娘娘碰见了。咱们快走吧!”
说话间,脚步声一点点的就远了。
苏苓坐在秋千上,想着两个小宫女的对话,注意力全都放在“苏丞相”这三个字上,甚至忘了那两个小宫女言语间已经冒犯了自己,自己完全可以将她们送去发落。秋千轻轻摇动着,带不走苏苓的思绪。
“苏丞相”这三个字光是念起来就有一种温暖的力量,怎么能忘记呢?那个人曾经给了自己最深厚的父爱,如今却是一个小宫女都能随意的提起,多悲哀。
暗暗的想了许久,提起那两个罪魁祸首时苏苓不禁捏起了拳头,小小的拳用力的握着,像是带着巨大的力量。风里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宣武侯,徐家……我不会忘记的!”
像是最用力最庄严的宣誓,娇柔的嗓音飘在无人的角落里,带着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