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边,杨春风双手笼袖缓步行来,静如寒潭碧水,心如古镜无尘,天上一轮弯月高照,月华如霜,一片明净。
她突然停下脚步,抬头仰望月色,单薄的身形在那片氤氲月华下如烟如雾,几不似凡间女子也。良久她终于回头道:“阁下跟了许久,可以现身了吧?”
远处路灯下突兀的现出一人,他低眉敛目,黑衣墨发,眉目清冷,带着一身肃杀之气,一出现这四周空间便仿佛暗了一暗。
他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踏向杨春风,每踏出一步气势便盛上一分,终于在离杨春风十丈处他停下脚步,负手道:“碎梦夫人便是为你所败?”那一句问出,他的气势提到最高点,铺天盖地席卷这片空间。
面对这几乎能让人窒息的逼迫,杨春风昂然不惧坦然相迎,她抬起手轻抚扎起的长发,露出雪白的腕子,腕上九枚精致的银环叮当作响,声音清越好听。她微微侧首看着来者,微微一笑但那笑意却未达到眼底,她曼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眼眸中带了三分讥诮之意。
仿佛没听到少女的回答,那人漠然的问出第二句:“邪木兽在你这里?”
见来者问到邪木,杨春风便知来者来意不善,她冷眼相看,并不回答,心中的戒备已提至十二分,衣袖里,纤长的手指已经扣起,随时便能出手作雷霆一击。
见少女依旧不答,那人又问出第三句:“你是谁?”语气里肃杀之气几乎可以漫溢出来。
杨春风一声冷笑,一步踏出,气势大盛。她注视来者,眼眸里明明白白的说着你又是何方神圣,有何资格在我面前喝问。
那人三句问完,见少女不答,便再不多言,提高到极点的气势募然爆发,席卷而来。
引动蓄势,他跨出一步,缓缓击出一掌拍向少女的心口,那一步如天涯咫尺,十丈之距一迈而过,那一掌威压浩瀚无边,巍巍如山岳倾覆。
那一刻仿佛天地也募然变色,头顶一轮冷月隐入了云层,原本仿佛铺了一层银霜的世界瞬间黯淡了下来,烈烈夜风声,树叶飘落声,昆虫活动的细声···仿佛一切声音都被抽走,时间骤然停顿。
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那掌,向杨春风缓缓落下。
如天意无可违逆。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杨春风几乎以为那一刻是自己产生的错觉。而下一刻她心中一凛,心中寒意大作同时却又一股沸腾的战意涌上她的四肢百骸,她几乎便要仰头长啸才能一抒胸中激荡。
毫不犹豫,杨春风飞身上前伸出手挡在胸口,与来者轻轻一握,那一握妙至巅峰,就如长卷上最韵味深长的一抹留白,又如天边惊鸿一掠而过。双手相握的瞬间,凌厉的气劲在转瞬交汇中激出一道道疾风,将路边的梧桐木摧得簌簌作响,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轻鸣之声,道边的路灯暗了暗。
抬眸惊鸿一瞥间,杨春风看到一双漆黑如长夜深邃无比的眼眸。
身形交错,衣袂翩然间两人一触即分,杨春风顺势轻飘飘的向前掠出三丈,姿态如仙子凌风夜色下说不出的迤逦皎净妙曼好看。两人相背而立,在地上留下长长地黑影重叠在一起
来人收手入袖,过了一会儿,竟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杨春风眉目如冰如霜默然无语,在来者转身的同时竟也不约而同的迈步离去。夜风大作,卷起她乌鸦鸦的长发,带了几分凄厉,风中隐隐传来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梦影堂不会就此罢休的,你好自为之。”
丝毫不在乎来者会不会突然掉头过来给她一掌来个突然一击,她一步一步的走着,仿佛每一步都用了她很大的心力。直到走出百米,她才募然停下,微微轻咳了两声,眉宇间的冰霜终于松融了几分。她双目微阖,缓缓调息,这时,天上那轮弯月重又钻出云层,月华如水,竟仿佛如实质般流淌在她身周,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天地间精纯的月华之力被她一点点摄入体内,缓缓滋养经脉,修复刚刚交手带来的冲击。
而原来他们交手的地方,地面突然轰隆闷响一声,飞石乱溅,路面上裂开几道又深又长的裂缝,同时路边的方圆五十米的路灯嘭的一声彻底炸裂。种在人行道上梧桐树,叶落如雨,顷刻间枝桠上一片叶子都不曾留住,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黑衣墨发的男子离去后展动身形,在重重高楼大厦间疾驰穿行,突然眼神便微微一凛,同时,一道血线自唇边慢慢溢出,滴在一身黑袍之上,再也辨不分明······
远处几处高楼上,各方都在注视着这里。一位中年人站在高高的楼顶,看着远处这一幕,若有所思。旁边一个汉子拿着一个望远镜上蹿下跳,嘴里发出龇牙咧嘴的奇怪声音,最后他放下望远镜,摸着脑袋道:“我的娘咧,怎么那么生猛啊。梦影堂到底有没有吃亏啊,居然就这样走了,我还以为会大打出手呢,就这么来一下啊,太不给力了。”
中年人摇摇头,只说一句:“已经足够了。”便再不肯说什么,那汉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中年人:“老张,张大爷,你就说个明白吧。我实在没瞧出啥名堂啊。”
被汉子缠不过,中年人叹道:“那一掌若对着的是你,你早就尸骨无存了。还有,梦影堂是随随便便就歇手的吗。”
汉子悚然一惊:“您老的意思,那个小姑娘更生猛?”
中年人自失一笑,笑容里带了三分惆怅:“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真是一点儿没错啊。”
而另一处观望的人,咬着一根不曾点燃的香烟,定定的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幻,最后终于露出奇怪的笑容:“原来是你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披上肩头的风衣,兴味盎然的转身离去,他暗想这么有趣的事一定要尽快报告给上头。想必上头得知这一幕后一定态度大变,然后挖空心思勾搭小姑娘了吧“可怜的丫头哦,以后就要和我们一起被老板压榨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