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娴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刚想起床开门,全身的酸痛让她想起了昨晚那卖命般地追跑,肌肉疼得她只能难受的又躺了下去。可这敲门的人倒很是执着,一样的力度不间断的一直敲着,郭娴没办法刚想问问是谁,结果听到了晓华的声音。
“姐姐你还没起床吧?快起来啊,都八点多了。”
知道是晓华后,郭娴彻底躺在了床上,准备装死到晓华离开。可这孩子倒真是很有耐心,还是敲。郭娴让吵得实在是睡不下去了,起身把窗帘拉开,海边夏日的晨光瞬间刺得郭娴觉得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打开由十字木架支撑的玻璃窗,郭娴探身趴在窗沿上望了望屋后的巷子路,一只路过的狼狗也抬头瞅了瞅她,又提不起精神地继续向前溜达。身后持续不断的敲门声戛然而止,郭娴回身仔细听着是不是晓华那个跟屁虫走人了。结果立林的声音出现了。
“小姑娘,你在干吗?我都让你吵起来了。”
“可惜姐姐就是没让我吵起来。”
声音暂停了,郭娴听到了立林走过来的气定神闲的脚步声。
“那只能说明你姐姐今天不准备带你玩儿了。”
“谁说是带我玩儿啊,我们有正事做的。”
郭娴把门打开,门前的两人都把目光定在了她身上。郭娴一边把晓华往屋里拽,一边跟立林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郭娴把门关上,还没等她开口,晓华不满地抱怨了起来。
“人家都敲了那么久的门了,姐姐也不应一声,你看,我手都敲红了。”
郭娴把晓华伸过来的手拍到一边,“我今天又没说要带你出来,你怎么跑过来了?”
“但是你也没说今天不带我啊!”
郭娴做到床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可是我今天还有未来几天真没有带你的计划,我觉得自己走访的时候身边带个村里的孩子,对方肯定会有顾忌的,昨天在信贷员家吃的闭门羹我可不想再尝了。”
也许真是觉察到了郭娴对自己的无奈,晓华低头看着地面,软绵绵地回了一句,“那不是我的错,你一个人去也是一样的下场。”
郭娴虽然很想知道晓华黏着自己的原因,但并不想打草惊蛇,如果晓华是背后有人指使的话,最好让那个人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如果晓华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真得是出于自己对于侦探推理的非一般的热情,那也只能怪她兴趣放错地方了。
“或许你说得有道理,要不这样好不好?姐姐先自己碰碰运气,真得需要一个助手的话到时候绝对主动去请你,好吗?”
晓华是个聪明的孩子,她看出来郭娴其实是想打发她走,表达得委婉了点儿而已。
“那好吧,姐姐。反正你跟我约法三章的第三条就是让我走人的时候不能死缠烂打。”
郭娴表面地歉意笑了笑,心里却在庆贺自己终于摆脱了。
把晓华打发走以后,郭娴在走廊的窗前一边看正在喂狗的张泽泉一边做着伸展运动,好久没有剧烈运动过的肌肉此时拉扯着郭娴的身体让她不禁面部扭曲,不由得感慨:怎么说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唉……
立林从房间走出来,穿得很是清爽舒服,两人互相看了看。郭娴随便跟他打个招呼,“出去啊!”
“陪张爷爷上坟去。”
“上坟?”
“今天是他老伴儿的忌日。”
郭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要一起去吗?”
郭娴不感兴趣地摇摇头,“我还有事。”
立林本想转身走人,又转头对郭娴说,“你不想去山上看看吗?”
郭娴看着立林,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去换衣服,等我一下。”
张家村各家的坟地都零零散散地聚集在村后那座大山的半山腰上。走在只有三四十厘米宽的崎岖山路上,郭娴和立林一边一个挎着张泽泉的胳膊往山上缓慢前进。张泽泉向她们感慨,“今年幸好有你们在,去年这个时候家里没人,我一个人爬了半天差点儿没上来。”
郭娴和立林互相看了一眼,郭娴在张泽泉耳边喊,“张爷爷,以后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叫我们。”
张泽泉点了点头,“年纪大了不想麻烦人都难啊!”
走到半山腰时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些坟头,虽说是清一色的土坟,但看墓碑的制作也能看出来差别。张泽泉来到一个石碑前,从立林一直帮他挎着的竹篮里拿出来几样菜摆在了墓碑前,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着。
“咱俩年轻的时候一直盼着有一天能过上好日子,好不容易有点儿享头儿了你却不陪我了。现在就我一个人过着,才知道早去的是有福气的……”
郭娴在张泽泉身后站着默默听到了这些话,心中百感交集。从小到大总以为自己身世不幸,一直怨怨哎哎。可活到这么大,见了不少人,碰了不少事,才知道谁都有自己难言的痛处。有些让人生不如死的感触并不非得出于多么恐怖的大灾大难,有些事情,看似不痛不痒,却长久地消磨着人对生命的希望和耐心。
郭娴悄悄地离开张泽泉这里,觉得还是给他独有的空间比较好。立林跟郭娴有着一样的想法,所以跟她一起走开了。
两人走到离张泽泉远一点的地方,临近中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再加上刚起床没吃饭就爬了大半座山,浑身的肌肉酸得更加厉害不说,郭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虚脱了。立林看着郭娴留着虚汗发白的脸,忍不住问,“你还好吧?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可能是不太习惯爬山。”
“看来昨晚锻炼身体过度了。”
郭娴白了一眼立林,没理他。她看见地上长着一些稀稀落落的野花,虽都叫不上名,但也十分朴素可爱。便走走停停地弯腰摘起了野花。
“没想到你还有这雅兴。”
郭娴知道立林又在笑话自己,所以连白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就自顾地摘着花。立林坐在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块上,等着这无聊的差事赶快结束。
郭娴摘了一小把,实在是体力透支,便一下坐在了地上。整个村庄映入眼帘,隔着一条银丝带般的公路,便是因反射着烈日的阳光而熠熠生辉的大海。整个世界暑气弥漫,山下的村庄冒着炎炎的热气而显得有点儿模糊不清。空气定格,偶尔的一丝微风吹来对郭娴来说都是极大的享受。
面前忽然冒出了一束野花,郭娴抬头一看,把花伸过来的是立林。郭娴不耐烦地问,“干嘛?”
立林坐在郭娴身边,“我看你摘的花都丑死了,所以好心摘了些好看的给你。”
郭娴看了一眼立林把花接过来端详了一下,的确是这个样子,什么也没说就收下了。
“不想趁着这个时候查看一下?”
郭娴挣扎着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转过身向布满整个半山腰的坟群望了望。
立林看到郭娴那一脸无措的表情,提醒她,“你左前方靠你最近的就是发生血案的那家坟。”
郭娴走过去,站在坟前。墓碑四周的寂寞景象显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祭拜过了,与周围的坟墓形成了鲜明对比。坟上长满了野草,布满了尘土的墓碑经过长年的风吹雨打上面已有了些许裂痕。
郭娴俯下身子看着墓碑,最上面写了“芳流古千”四个大字,中间写着“故慈兄张守成嫂李传玲合葬之墓”,左下方写着三十年前的立碑时间和立碑人,是这家男主人的弟弟帮忙立的碑。
墓碑中间是夫妇俩各自的照片,模糊得似乎只有大体轮廓了。郭娴整个脑袋昏极了,挂在脖子上摇摇欲坠。即使不是现在的天气,不是如今的身体状况,郭娴觉得自己在这样的境遇中也会撑不下去的。
郭娴鼓起勇气把眼睛凑到照片前,想看清照片中的故人。当与他们四目相对时,郭娴感觉整个世界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