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神秘的挑夫又跟了柳叶两天之后,就突然销声匿迹了,大家也都没放在心上,不管他是谁的人,现在的赵家没有什么消息可以打探,但管伯还是把这件事用自己的渠道通知了梁王,毕竟如果是皇上的话,梁王就要加些小心了。
而英王府这些日子却格外的消停,肖斐只在永州停留了半个月就带着厚厚的奏章回中都去了,他走后没两天永州府衙的一个通判就被抓起来了,对外的罪名是徇私枉法,李先生特意抓着赵扬吃了一顿饭,两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说的无非就是当今处事不公,手段阴狠,赵扬更是指天画地的对英王表了一通忠心。
二月底的中都已经泛起了春意,但皇城的御书房里却透着一阵阵的寒意,皇上面前放着一摞从宁州报来的密信,眉头紧紧皱着,平日里总能看透人心的一双眼睛里透着阴明不定的光,大总管惠全低着头弯着腰轻轻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盏茶,轻手轻脚地放在书案上,低低的声音说:“皇上,刘侍卫回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宣。”皇上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桌上的奏报,直到刘靖远站在跟前大礼参拜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平身吧,靖远此去如何?”
“回皇上,臣这次去永州没有什么大的收获,皇上提到的赵扬臣并没有发现什么大的异常,如果说有什么疑惑的话,那就是他也是五品命官,家中只有两个丫环和一个老家人,老的老、小的小,每日的膳食还要他夫人亲自动手,却没有要添人的意思,臣觉得对这个人有两种可能,如果他只是个小官的话,倒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他另有身份的话,绝对是个高手,隐藏极深,而且不算引人瞩目。”刘靖远恭敬的垂首肃立,将此行的情况一一分析。
皇上听着并没有说话,又低头看了看了宁州的密报,思忖了一阵子才说:“好,你这趟也辛苦了,先回去看看你母亲吧,明天早朝之后你再来,朕另有派遣。”刘靖远低着头慢慢退出了御书房,皇上又想了想,拿过白纸提笔写了几句,吩咐惠全拿过信封装好,当着他的面用火漆封了,便压在书案上的镇纸下。
三月初的宁州还有些春寒料峭,府城被包围在茸茸的柳绿中,桃花刚刚才绽开笑脸,但人们已经按捺不住那被漫长冬天所压抑的热情,都成群结队的出门踏青、游春、赏花、放纸鸢,整个宁州府都好像一下子睡醒了,梁王却独自坐在书房的窗边,看着院子里开得有些败了的玉兰,手里攥着一封简短的书信,脑子里不停闪着:彼既来之即为客,有朋自远方来,我泱泱大国岂可失礼,小小招待一二,亦定令其知进退!“令其知进退!”梁王嘴上轻轻念叨着,心里却暗自摇了摇头,谈何容易啊!他明白皇上的意思:北狄人跟英王联手对朝廷来说绝对是件棘手的事,当前最重要的是在他们联合牢固之前,在二者中间打进一个楔子,让北狄人知道他们的行踪早就在我掌握之中,让他们见识朝廷的实力,使他们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不能下决心跟英王立即联手行动,争取在这个缓冲期内解决英王的事情,可怎么“招待”人家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呢?就在梁王一筹莫展的时候,孙磊悄无声息地走到近前,“王爷,永州密报。”梁王伸手接过密信,看了几行,眉间阴霾尽去,“好,管伯这信真真是场及时雨啊!”说完,他几步走到书案边,扯过几张白纸,提起笔略一思索就笔走龙蛇,一会儿眼前就摆好了两封信,梁王亲自用火漆封好,当场将其中一封交给了孙磊:“八百里加急送永州!”看着孙磊离开了书房,梁王又将目光放在桌上的信封和那封中都的密信上,眼前就闪过了昨天中都密信送到的情景,送信的刘靖远那张故意板着的脸上略带着的羞涩与拘禁,脸上不觉带出了一丝微笑:自己这个未来的女婿还挺可爱的!
永州的三月三是一个走亲访友、踏青游春的狂欢节,在这一天人们都要约上自己的亲朋好友一起饮酒赏花,安顺街上也会摆出一年中规模最大的集市,非常热闹,但现在柳叶满脸的兴奋和狂喜,却并不是因为这样的好日子,而是她面前摆的一个长长的匣子,今天管伯一早就赶着马车出去了,回来时一脸神秘的带回了这个匣子,还让她猜里面是什么,这怎么能难倒她,那形状、重量是多少次出现在她梦里的物事啊!“弓箭!”柳叶想也不想,叫了一声就冲了上来,一把抢过匣子抱在怀里,当她的手再次触摸到弓背,那细致光滑的感觉让她再不愿放手,心里踏实、满足得无可言表,擎起这张雕花弓,试试弓弦的软硬,柳叶的心被熨得服服帖帖的,心里荡起的涟漪简直可以媲美当初赵扬出狱的时候了,好半天才念叨了一句话:“好弓!真是好弓!”倒是赵扬冷静得多,见她兴奋了一阵儿了,才问管伯:“王爷有什么安排?”听了这话,柳叶才从弓箭中抬起头来,竖着耳朵听管伯的回答。
管伯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递给他,“你们自己看吧!”赵扬和柳叶赶紧凑在一起看起来,越看柳叶脸上的兴奋之色越浓,看完信赵扬把信纸合在两掌之间,一用力,纸片就化作了片片雪花,柳叶叫青坪把纸屑收到灶下烧了,赵扬望着管伯问:“没什么危险吧?”
“应该没有,不与他们对面,不过就是警告一下,谁让你们跟他们有缘呢!”
赵扬笑着点头,“是啊,太有缘了!我们怎么出城?”
“绝对隐蔽,神不知鬼不觉!到时你们就知道了,快准备吧,一会儿还得去季主簿家吃饭呢!”管伯故意卖了个关子,赵扬和柳叶都笑了,也不再追问,柳叶只是把弓握在手里,一遍遍地搭上羽箭、开弓、瞄准……,嘴里念叨着:“生了,还是生了!”
随着夕阳西下,赵扬便催着柳叶赶紧出门,他们要去赴季家三月三的家宴了,柳叶深吸了几口气,尽力把弓箭的事丢到脑后去,换衣裳、梳头……,一会儿一个端庄的小妇人就跟在赵扬后头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