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圈红红的朱晓辉,安素心里泛起了无边的伤感。
这个城市毕竟有她这些年来的奋斗,虽然从不曾有家的感觉,但是想到要离开,仍旧不舍。
原本说好的散伙饭,大家要高高兴兴,疯狂一夜,酒越喝越多,情绪却越来越低落,朱晓辉开始絮絮叨叨的讲着这些年,两个人在这个城市一起打拼的琐事,更多是最开始毕业决定留下来艰难的开始,那时的她们吃了很多苦,又没经验,拿着微薄的工资,兢兢业业的活着,但当时的她们并不觉得辛苦,内心不知为何充满了力量,那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虽然清苦,但总是快乐的。
安素并不是冷血的人,她想了好久,只跟孙姐打了招呼,说要辞职,孙姐当然不同意,给她几天假期让她回去好好想想。
安素就听话的认真的想了,从一开始想留下来的雄心壮志想起,想到一起奋斗的好朋友,再想到现在还算不错的工作,以及与周牧洋这份不清不楚却最终结束的感情,她甚至想到了陈唐。
这些在她的脑海里统统的翻转了起来,安素竟然不知道,原来她有这么多的回忆片段,梳理起来,才渐渐想起那些过往日子中被遗忘的事情,有些欢笑,也有忧伤,但总归是她走过的路程。
曾经一时的傲气,撑到了现在,原本也不是什么心气高傲的人,安素脑海里没什么一定要留在大城市为自己争光的意念,就连最初不顾家人反对一定要留下奋斗,更多的是一种离开家,去外面看看世界的心态。
这些年心性早已磨的更加平和,若没什么意外,安素也许还会继续不咸不淡的呆在这里,只是母亲的生病,父亲的苍老,以及与周牧洋无望的这段感情,都像是巨大轰鸣的发动机,催促着安素回家齿轮的转动。
与孙姐诚恳的谈过之后,最大的阻力也不存在了。
虽然安素用的理由是要回家陪伴父母,但从孙姐的洞若观火的眼光看,她应该什么都知道。
虽然惋惜,但仍旧给了安素最大的便利,可以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交接,好在之前她一直请假,大部分的事情都是露比和小草做,现在交接起来也十分简单,悄无声息的办完了离职手续,除了她的笔记本,安素几乎没有带走任何一样东西,全部都留给了同事。
为了不引起注意,安素甚至选在上班之前早早的来到了公司,做好了最后的整理,跟她要好的露比和小草早早的便等着了,一直坚持送她到了公司楼下,临走前几个女孩的拥抱,让安素忍不住哭了出来。
再不舍,还是要离开,站在路边,安素仰头看着这个她为之奋斗了将近五年的地方,她的青春,她的热血,还有,她的感情,都曾被它承载,营盘向来铁打,兵丁从来流水,安素努力一笑,告诉自己,不要忘了这个地方,以后想起来,总归快乐比痛苦多。
只是遗憾的是,她竟然没再见到过周牧洋,虽然这几天她可以避开能碰见他或者秦桑的机会,但内心深处仍旧有个期盼,也许,不经意间一个转角,就会碰见,哪怕再见一面也是好的。
但她却从不曾遇见周牧洋,就连秦桑也是一样,仿佛消失了一般。
难道天意也是如此吗?他们两个注定是无疾而终。
最后与他的交汇,仍旧是那一通安素鼓起勇气的电话,说好了见面,但是却戛然而止。
秦桑接到电话的那一晚,安素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手机,她想着,周牧洋应该会打回来的吧。
但是手机安静了一夜,什么都没有。
安素不知道该不该嘲笑自己的无知,周牧洋那般高傲的性子,给她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是被拒接,怎么可能再重新打回来?
想想却仍旧心寒,难道他就不曾担心,也许是安素出了什么意外以至于不能接电话?难道他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吗?
这样也好,断了她最后的念头,干脆利落的斩断纠缠,好过藕断丝连。
房子还有两个多月才到期,安素索性趁这个难得的假期,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转了起来,每天自然醒,不必上班,有时候会跟着老头老太太们一起晨练,或者钓鱼,她的日子忽然变得清闲起来。
闲暇时候又将东西收拾了一番,衣物能带走的带走,一些带不走的生活用品统统都留给了朱晓辉。
来搬东西的时候,朱晓辉一边乐,感叹白赚了这么多东西,一边骂她,说她不讲义气不守信用,说好了要一起留下来,可是安素却先当了逃兵,骂着骂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安素过去拍拍她,红着眼圈,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佩服朱晓辉这样有勇气的人,敢于留在这样大的陌生的城市,从头奋斗,她却没了这份勇敢。
再闲下来,安素就有些无聊了,不习惯这样的生活,翻看起以前自己写的日记,好久之前的梦想就这样不其然的再次回归。
她很早之前,久到追溯到高中时候,就想去西藏,那时候她对自己说,上大学后,一定要去打工,攒够了钱要去这个美丽的地方看一看。
到了大学,五彩缤纷的校园生活忙碌了她的整个生活,后来又谈了一场恋爱,两人都是学生会的骨干,平时接触多了便自然的走在了一起。
对于对方,安素并无过多的****之感,只是觉得相处不错就答应了他。
后来毕业之后,男人坚持要去北京,安素却想去有海的城市,于是两人平静的分手,与大学时代的好朋友朱晓辉目标一致,便来了这里。
现在想想,那段感情并没有伤害到自己什么,也没有太多的快乐,只是让她的大学生活没有那么无聊和空虚,当然她也忘记了高中最压抑时候的梦想。
现在想想,安素自己看起来对感情十分坚持,却是没什么立场的人,当年的那个大学同学,不见得多爱,竟然就走在了一起,周牧洋呢?也是,糊里糊涂的便交托了自己的感情。
唯独谨慎的,是对陈唐,她心里太过清楚,他们不是一路人,所以一直说的那么坚决,不可能在一起。但又放纵自己享受与陈唐在一起的快乐,越想越想不下去,安素开始鄙视自己了。
还好,她26年的生活告诉自己,现在醒悟还不算太晚,从今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再那么懦弱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还能指望谁呢?
勇敢开始的第一步,就从独自去西藏开始吧。
想到这个计划,安素的心开始有力的跳动起来,有些紧张,掺杂着兴奋。
也许注意力转移到一个地方的时候,周围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围着它转,安素从网上查找一个人去西藏的注意事项,准备物品时,一个贴吧上赫然写着:“亲爱的们,趁着年轻,趁着还会做梦,去西藏吧,看看那个像天堂一样美丽纯净的地方,只要愿意,就能到达,因为,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安素看的几乎热泪盈眶,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多久没有出现过了?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高三那年,那个身体压抑,内心却翱翔的小女孩,还愿意做梦,还愿意去疯狂。
这样想来,安素几乎坐不住,着手准备物品,并加入了好几个驴友群和贴吧,不断的征求意见,讨论形成安排,食宿计划,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采购了两天,东西基本齐备,安素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包裹,心里说不出的舒坦,仿佛她接下来要去做的,是多么惊天动地,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她不是伟人,哪里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但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小人物,这些事,就算是天一样的大事了,安素都开始有点佩服自己了,甚至觉得自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女骑士。
按照这个思路想着,安素咯咯笑个不停,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开心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正在网上跟驴友聊着去西藏的事,门铃响起来,安素跑过去一看,竟然是陈唐,前段时间他正在拍电影处女作,因为都是大制作,所以十分慎重对待,也提前跟安素说过,可能长达两三个月不在本地,原本以为他现在肯定在外地拍戏,没想到却出现在眼前。
其实这段时间,安素内心深处一直说服自己坚信,她没有留下的理由,脑海里却刻意的回避了陈唐的脸。她总是想,没关系,等到陈唐忙完了拍戏,那时她已经离开了,也许就永远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此刻见到他,心里着实跌宕了一番,镇定下来,安素笑着问:“你不是在外地吗?会分身术么?”
陈唐白了她一眼,径直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疲惫不堪的说:“累死我了,快给我做点吃的吧。”
见他神色十分困乏,眼窝下也乌青一片,下巴线条也更加明显,整个人都黑了,也瘦了,安素心里冒出一丝心疼的感觉,没有多说,转身去厨房忙活了。
安素简单炒了个花式蛋炒饭,因为之前吃过饭了,便没再陪着他一起吃,陈唐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吃,便端着碗,硬跟安素挤在一个沙发上,安素懒得理他,打开电视,看起了一档综艺节目。
陈唐断断续续说,自己是为了同门师弟的一个新戏客串,所以赶回来,正巧连同一个广告一起拍了,过一会凌晨两点就要赶去片场,时间很紧,便溜出来来她这里蹭顿饭吃,一会保姆车会来接他,拍完戏早晨又要赶回电影拍摄地。
听着这么密密麻麻的安排,安素不免唏嘘,连轴转的人,身体怎么受得了?一些话到了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她都要离开了,就不要再徒惹什么事了,索性什么都没说。
却不料那期综艺节目的嘉宾竟然就是陈唐,安素觉得这种感觉好奇怪,电视上打扮的帅气逼人的大明星,此刻却懒懒散散的窝在自己身边,毫无形象的大口吃着自己做的蛋炒饭,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陈唐也注意到了,先是抢遥控器,不允许安素看,但见安素笑得格外开怀,又不再坚持,坐回去继续吃起自己的饭,偶尔瞄一眼安素,发现她不时的看看电视,再看看他,仿佛做什么对比,接着哈哈大笑。
虽然心里有些不自在,但见她那么开心,陈唐也就无所谓了,甚至故意咂嘴咂出声音来逗她,原本这档综艺节目,安素就几乎每期都看,如今主角换了陈唐,她看的更是起劲,往往一个普通的笑点,就逗得她笑得直不起腰,听着主持人与陈唐一起搞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确实好久没这么开怀的大笑了。